晚上團長邱江到了九連,三個人在會議室裏閉門長談,討論著後麵的工作如何展開。雷鈞的情緒明顯有點低落,老是走神。邱江見他魂不守舍,就有點不高興了:“九連長,怎麼蔫頭耷腦的?這才第一天,就萎了?”
雷鈞看了一眼胡海潮,說道:“團長,我有個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邱江眉毛上揚:“說!不讓你說你也憋不住會說的,不如痛快點!”
雷鈞說道:“我下午一直在想,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指導員帶著這幫兵出去走一走。這個想法,我還沒和指導員商量。”
“哦?”邱江不解地問道,“為什麼有這想法?你就不怕他們出去整出什麼幺蛾子?這幫小子可都憋了一肚子邪勁沒地兒撒野哦!”
胡海潮倒是顯得很興奮,感激地看著雷鈞:“雷連長這提議太好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團長,這群兵回來都蠢蠢欲動,在荒漠裏太久了,不如我們自己組織他們出去看看。您放心,出了事您拿我是問!”
邱江若有所思,良久,才微微點頭說:“好!我同意。這樣吧,為確保安全,再給你們派兩個幹部,再讓汽車連想辦法給你們找部客車。其他費用,你們先在連隊開支。咱們約法三章,第一不能喝酒,第二不要擾民。最好在附近找幾個旅遊景點,早上去,下午回。晚上你們好好合計一下,千萬記住了,你們出去代表的是咱二團,一定要注意形象!”
“是!”雷鈞和胡海潮異口同聲地答道。
兵們得知要旅遊,群情鼎沸,差點掀了房頂。胡海潮雙手狠命往下壓:“同誌們,聽我說,不是每個連隊都有這樣的機會。是咱們新來的連長,為大家爭取來的。”
兵們拚命鼓掌。雷鈞也被這氣氛感染,大聲說道:“同誌們辛苦了!團首長非常關心同誌們,除了給大家創造好了條件,還囑咐我和指導員一定要讓同誌們玩好了。今天晚上都把個人衛生整理一下,該洗澡的要洗澡,拾掇得幹淨點兒,別再灰頭土臉的。明天多照點兒照片,寄回去給媳婦兒,倍兒有麵子!”
兵們哄堂大笑。
“還是那句老話,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外出注意形象,老百姓都看著呢,不準稀稀拉拉!”胡海潮滿麵笑容地補充完,又黑起臉指著前排的一個老兵罵道:“什麼毛病這是?流氓才吹口哨!不想去,跟家裏喂豬!”
第二天吃過早飯,一輛嶄新的旅遊客車停在了九連門口。那司機從車上跳下來就咋咋呼呼:“怎麼搞的,爺退伍才兩年不到,二團就發大財了?”
胡海潮迎上去笑嗬嗬地說道:“啊呀!原來是李班長,失敬失敬。”
那司機大大咧咧地說:“咱在汽車連當了十六年兵,哪裏有過這麼好的待遇?這也太幸福了,不行不行,老子還得回來當兵!”
臨上車前,雷鈞突然想起了什麼,小聲問胡海潮:“那兩個士官呢?還在關著呢吧?”
胡海潮點點頭:“至少得關三天!”
“讓他們一起跟著吧?這算什麼事兒?”雷鈞急了。
胡海潮道:“不好吧?團裏這處分還沒下來。”
“先讓他們跟著去,回頭我去找團長。要不是因為他們這事,我還真想不出來這個點子。”雷鈞說道。
胡海潮猶豫片刻說道:“行!我去叫他們。”
幾分鍾後,兩個士官紅著眼睛跟著指導員上了車,雷鈞站在車門伸出手:“來,認識一下兩位英雄。我叫雷鈞,以後就是你們連長。”
兩個士官紅著眼睛,愣愣地看著雷鈞,然後都舉起了手……
車子駛出大院,司機張開鼻孔,又咋呼道:“我說,你們這是出門玩兒呢還是去找媳婦兒?怎麼還有人抹了花露水啊?”
雷鈞笑道:“還真有這個打算,就怕回來你這車子塞不下!”
兵們笑得東倒西歪。司機搖搖頭:“這個連長當得牛氣!就衝你這句話,今天不僅免了車費,中午我還得請兄弟們吃飯!”
“好!”兵們大叫。車子跟著抖了兩下,司機腳踏油門,開心地大叫:“兄弟們,唱歌提提神兒啊,給點兒力啊!”
雷鈞跳出來,抬起雙手道:“好,咱們就來點給力的。太陽出來我爬山坡,爬上了山坡我想唱歌。預備,唱!”
太陽出來我爬山坡
爬到了山坡我想唱歌
歌聲唱給那妹妹聽呀
聽到了歌聲她笑嗬嗬
……
抱一抱啊,抱一抱
抱著我那妹妹上花轎
……
兵們的激情,瞬間被點燃,歇斯底裏而又忘乎所以地唱著、笑著。
九連的兵,退役後很多年還記得這一天。他們跟著一個陽光帥氣的連長,還有一個攪屎棍一樣的退役老兵,在廣袤的阿拉善高原和賀蘭山下,忘情地領略著旖旎的大自然風光和城市喧鬧的氣息。
雷鈞層出不窮、出人意料的大膽舉動,不僅引來了兵們的首肯,同樣也感動了做事一板一眼的胡海潮。回來後,團長曾私下找過他了解情況,胡海潮讚不絕口,毫不諱言地說,跟著這個搭檔,不僅能學到東西,人也變得年輕了。
雷鈞的轉變和這麼快進入角色,是邱江始料未及的。這小子的確靈光,膽子大、放得開。但他還是不放心,以他對雷鈞的了解,這小子寧直不彎,驢脾氣一上來,誰也按不住。那些老兵個個都是一身脾氣,隨著工作的深入,特別是後麵高強度訓練的展開,他要麵對的困難和阻力是完全可以預料的。以胡海潮逆來順受的老好人脾氣,並不是他最佳的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