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槍 雄兵重抖擻(10)(1 / 2)

“原形畢露,都看看自己什麼樣子!”望著東倒西歪的兵們,雷鈞臉上的汗水已經結晶,白蒙蒙的一片,顯得是那麼的凝重和不可抗拒, “我知道各位恨不得將我大卸八塊,但我仍然要踐行我的諾言,如果有一個人不能按時到達,明天,這條路我們還將重走一遍!我希望你們把對我的仇恨化做動力,現在離我們約定到達的時間隻有三個多小時,還有至少十五公裏路程。這是第一次休息,也是最後一次,給各位二十分鍾時間補充能量。水和食物都在你們的身上,自己決定如何分配。”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胡海潮的聲音顯得更加嚴厲,“哭喪著臉有用嗎?指望誰來拯救你?這道坎就擺在眼前,沒有退路,過也得過,不過也得過!”

兵們默不做聲,他們甚至連翻眼皮和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雷鈞講話的時候,章參謀就黑著臉,在隊伍後麵來回轉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雷鈞很多年前就和他打過籃球,知道此人脾氣耿直,六年前就已經任副連職好幾年了,到現在還是個正連職參謀。怕他摟不住火,或者以“欽差”的身份指點幾句不該講的,影響了兵們的士氣,便趕緊走過去搭訕。

這章參謀果然心裏窩著火:“你把這個當做偵察連了吧?你看我這把老骨頭被你折騰得。”

雷鈞賠著笑:“團長為什麼不派別人來?因為您是定海神針!換別的參謀,早就趴下了。”

章參謀仍舊沒好氣地說:“得了吧!誰不知道你雷連長的脾氣?就是團長他老人家親自來,你照樣還是我行我素。”

“剛才我有點急眼了,多有冒犯。”雷鈞說道。

“你抬舉我了,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章參謀氣已消了大半,抬手說道,“我是作訓參謀,對訓練這事還是有點兒心得的,這麼蠻幹,遲早會出問題的!”

雷鈞抓抓腦袋說:“行,我接受組織的批評。回頭,我自己去找團長作一個深刻的檢討。”

章參謀在機關待了近十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知道這個九連連長言不由衷,跟他打完太極,接下來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便懶得再跟雷鈞囉唆:“省省吧你,你那水壺裏的水要是喝不完,給我留點兒!”

兵們蹲在地上,鼓起腮幫子開始中餐。雷鈞拆開牛肉幹,往嘴裏塞了兩塊,連袋子一起扔給了不遠處的李朝暉。胡海潮一直拿眼盯著自己的搭檔,他本想上去提醒他幾句的,見他對自己敬而遠之,又搖搖頭蹲下。

看著兵們狼吞虎咽,雷鈞的心裏五味雜陳,移目遠眺,目及處已經能隱約看見胡楊穀邊的山脈。大漠烈日,無邊蒼茫,讓人徒生一股豪邁之氣,不由得感慨萬千。恍惚中,他覺得這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這些年來命運多舛,幾乎已經習慣了逆來順受,他本以為自己是最不幸的,一個人承受了所有的孤寂與挫折,夢想卻始終如空中閣、水中月,看得見,抓不著。可今天,一切都改變了,這三十多個活生生的漢子,都是自己的兵。讓他們前進,他們就不敢後退。

如果不是六年的堅守,這個時候,肯定還在徘徊中經曆著痛苦的抉擇,是脫下軍裝還是繼續追尋自己的夢想?但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這種顧慮,命運將他推向了人生中的又一個起點,也使得當初設計的人生軌跡得以無限期地延續。

未來,誰也不知道,也許,明年、後年,總有一年到了這個時候,仍舊逃避不了麵對現實。他不是沒有想過,有時候,他甚至想得手腳冰涼。他不知道,自己真到了脫下軍裝的那一天,該怎麼活下去?

一聲令下,再次上路。兵們休養生息後,麵色紅潤,步伐矯健,沒有人再盲目地衝刺,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站在隊列中,緊緊相隨。也許這樣整齊劃一的隊形保持不了太久,也許會有人在中途倒下,但雷鈞知道,結局幾乎不會再有懸念了。

十五點二十五分,第一批七個人踉蹌著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多小時趕到了指定地點。兩位班長劉良和範得貴,在放下背囊稍作調整後,轉身往回跑。作為老兵和骨幹,這個時候,他們比任何一個兵都清楚自己的責任與義務。

先他們十多分鍾到達目的地的雷鈞,並沒有阻止他們這種違規的行為,弟兄們這一路的表現已經讓他很受感動,特別是這一群兵齡最長的士官與骨幹們。雖然他看上去麵無表情,沒心沒肺。

但胡海潮和範得貴半架半拖著最後一名士兵轉過山丘,進入視線的時候,已經離最後的時間隻有不到五分鍾。兩個早就被卡車送到目的地的衛生員嚴陣以待,所有兵都屏聲靜氣地,緊張而又崇敬地看著這三個蹣跚的身影。沒有人喊加油,更沒有人歡呼,他們已經耗盡了體力,甚至虛脫得無法平穩地站立。雷鈞喝退了幾個體力恢複較快,準備上前幫忙的隊員,他要讓這一幕定格,讓自己的所有部屬永遠銘刻在心。

三四百米的距離,平常他們隻要不到一分鍾就可以輕輕鬆鬆地跑完,但今天,這樣的距離就像橫亙在麵前的賀蘭山脈,近在眼前又遙不可及,難以逾越又不得不去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