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前章(1 / 3)

人物介紹(劇中重點人物):

1.蘇木(我):嬰兒時期被親生父母遺棄,後被“外婆"收養。"外婆"去世後,蘇木跟隨"外婆”的養女諾諾一起生活。十八歲的時候進入一所大學讀書。生活和行走在城市邊緣,感情混沌無著落。

2.韓冉:蘇木的大學同學,秦南的女朋友。性格開朗,內心深處的傷口卻葬在別人看不見的黑暗角落裏。最後隨著秦南的被捕,韓冉精神幾近崩潰。

3.小鐵:蘇木少年時期的玩伴,英英的男朋友。自其父因家庭因素自殺後,思想變得早熟而深邃,與童年的活潑天真反差強烈。此後一直四處漂泊,靈魂和命運被雙腳一起放逐到路上。在一個南方小城裏遇上同為現實而逃避,邊走邊唱的許鵬。最後找到了其離家出走的母親紫姨,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出乎意料,變得麵目全非。

4.英英:個性偏向天真,固執。高三下學期為了追尋愛情,在眾人視野裏一度走失。在青春開始綻放的時候,已為人母。她根據明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蟄伏在南方小城裏的小鐵,可是命運始終像生在懸崖上的花朵,盛放時決絕,枯萎時義無反顧。

5.許鵬:蘇木的大學室友,大學時期西白的男朋友。生於海南島,常背著一把木吉他,成天做著一切關於流離失所的夢。中學時與夏牧的愛,在高考前逐漸趨向於支離破碎,並最終導致了他的一段逃避和漂泊時光。

6.秦南:家居新疆,愛好籃球。父親的過度蒼老,注解了秦南家世的錯綜複雜。在籃球場與許鵬的一次爭執後,點燃了校長的奔馳車,最後的夜裏被警車帶走。

7.西白:很單純的女孩,也擁有很單純的愛。夢想畢業後可以和許鵬在純淨的藏北高原舉行婚禮,夢想和許鵬的一起終老。

8.蘇佳成:一個潦倒落魄的畫家,身上鑲嵌著太多流浪的影子。與諾諾婚後不久便選擇遠離。很多時候心中有愛,雙手卻始終無能為力,直到他的冷漠徹底誕生。紫姨的初戀,後來做了成功的文化企業家。

9.諾諾:撫養蘇木的“母親”。性格上固執的成分一度統治和籠罩了她。與蘇佳成像個孩子般的愛情,以及擦肩而過的起源單薄的婚姻。她知道,那些傷口綿綿不絕。

認為能代表作品的一些言語:

蘇木清楚地記得,六歲那年的秋天,空氣格外凝重和厚實,仿佛窒息得連飛鳥也扇不動翅膀。蘇木把頭仰起來,一直向後仰下去,蘇木看見天空那些嚴謹到一絲不苟的鳥陣,瞬間就莫名其妙地支離破碎了。

蘇木感覺到一種源於大自然的力量,這種力量裹挾著粉身碎骨般的劇烈,甚至蘊涵著醉生夢死般的決裂。這樣史無前例的暗湧隻存於對一個人的召喚之中。

外婆在蘇木初始記憶的秋天裏,兌現了自己對神的承諾,也兌現了自己對另一個人的承諾,永遠安靜而不著痕跡地睡著了。

蘇木在蟬鳴漸歇的秋日午後,一個勁地搖晃著外婆因停止運轉而逐漸冷卻下來的軀體。

外婆,外婆,不是說好要帶我去找爸媽的嗎。

外婆,快醒醒。要做飯了,我肚子餓了。

蘇木後來發現,每一次努力都是徒勞的,外婆或許真的永遠不再醒過來了。蘇木一個人站在空蕩冷清的屋子裏,門外旋轉的風穿堂而過,蘇木聽見了風裏那種深冬才有的呼嘯。蘇木頓時覺得很冷,於是把自己狠狠抱起來。

蘇木來回撫摸著外婆僵硬了的臉,這樣滄桑的臉,曾在他幼年的記憶裏烙下了怎樣的印痕,反反複複卻揮之不去。像胸膛上一道明亮光滑的疤。

時間也是一道疤,它可以覆蓋所有傷與痛的牽連,甚至可以取締一切生與死的界限。

蘇木想起那些坐在外婆腳下數星星的夜晚,外婆說天使傷心了會不停地眨眼睛,可是蘇木傷心了為什麼心裏隻有難過呢。爸媽的遠離不歸,外婆的沉睡不醒,如今隻剩蘇木一個人了,蘇木想著想著就低下了頭,心裏一陣落寞與恐懼漫過。

那個蝴蝶會纏繞頭頂的外婆,蘇木在一年前外公的葬禮上,看見了她後來反複悲哀的神情和時常偷偷抹眼淚的身影。蘇木沒想到,在蘇木眼中一貫堅韌快樂甚至偉大的外婆,也會有鬱鬱寡歡的時候。蘇木終於覺得,那時的外婆仿佛一個會自由飛翔的天使,蘇木記起了天使傷心時的樣子,以及天使眼淚的顏色。天使傷心時肩膀會來回地微微抽動,一種強烈而壓抑的氣流有節奏地洶湧而出,仿佛扇動翅膀準備起飛的前奏。而她的眼淚晶瑩剔透,沒有包容任何顏色,連掉在地上也是寂靜的。

外婆睡著時同樣是寂靜的,瞑瞑得像一隻貓。

蘇木聽見門在風的作用下,吱呀作響起來。這種額外的聲響在空落落的屋子裏,不斷地回旋在蘇木的頭頂,蘇木感覺到一種恐懼的力量持續地貫穿耳際和腦海,令他莫名地害怕起來。於是蘇木迅速地奔跑出去,不一會就聽見了樹木和田野擦肩而過的延伸,一直通向遠方,此時卻像交響樂一樣洶湧著撲麵而來。

蘇木在那種飛翔一樣的奔跑裏,聽見一個人在風起的地方的呼喚,聲音如此熟悉。

我是蘇佳成。

諾諾以前常對我說的一句話是,佳成,我們能不能像飛鳥一樣自由相愛,沒有束縛,這樣承載了愛的飛翔便永不下墜。

然而諾諾終歸是個天真的女子。她的愛和我的愛在短暫地交集後,隻能選擇漸行漸遠。轉身之後的原野,有著大片大片被愛遺忘的荒蕪的空白,在這個因年輕而錯覺泛濫的季節,泅渡不再是為愛旋轉的一種方式。

諾諾還依稀走在那年的夏天,走到在那年夏天理想迷茫生活縹緲的一個年輕人身旁,雙唇輕啟,我叫諾諾。

年輕人放下畫筆,慢慢地把臉仰起來,仰到一個眼睛可以同時裝進晚霞和她剪影的角度,一字一頓地說,我叫蘇佳成。

諾諾後來經常對著我納悶不已,那天你幹嗎把臉仰得那麼近呢,可是這麼近的臉我怎麼始終觸摸不到它。這中間似乎一開始就注定了一場迷離的翩躚。

我是個習慣在虛無中去發掘虛無的人,因此我的每一份真實得不到該有的呈現。正如遇到諾諾前我的落拓和潦倒,它們一再將我畫作中的每一處蘊涵毫無保留地剝離開來,使我從中看到了自己深陷其中的血肉模糊。直到諾諾的到來,她輕盈地牽起裙擺,然後同樣輕盈地拂著我耳際的一片喧囂飄然而過,我仰起因持久垂下而逐漸僵硬的臉龐,終於數清了頭頂上那些飛鳥翅膀數不清的扇動頻率。

那種疊加在相愛痕跡之間的頻率,輕而易舉地將諾諾和我的十指相扣支開。

我隻是一個善於生活在空曠理論邊緣的人,所有現實的雲煙對我不過是瞬間過眼的紙上談兵罷了。所以諾諾,我們終究不能擁有飛鳥一樣自由的相愛。我的理想逃不過現實的戲弄,我的愛情又怎麼會躲得開上天一開始就設定好的編排。

我至今都在想,我從沒有以畫家的身份來收獲一幅自我欣喜的畫作。因為我從來不是一名合格的畫家,畫家這個字眼對我來說或許遙遠得讓人擔憂雙腳。諾諾失蹤的那些夜晚,我學會了站在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背後,對著深邃的夜空和明滅的煙火持續發一個晚上的呆。諾諾曾說過,當你最愛的人離開時,發呆是惟一拯救靈魂錯失的途徑。

諾諾,可是我的靈魂早已深陷進黑暗,任何拯救始終不能趨向光明。

當我惟一的朋友背信棄義拋棄了我們之間的守諾後,我便開始失去對所有人和所有表麵溫暖的信心。我知道我對許多事物莫名的不耐煩,從此茁壯至一個無法收拾的平麵,與諾諾固執的直麵碰撞,最終導致了這份起源單薄的愛情無疾而終。

諾諾在一個晚霞布滿天空和她背影的黃昏,雙手毫不費力地環住我的腰間,把臉輕柔地貼在我的背上,聲音顫抖地說,佳成,我好擔心。

擔心什麼。我似乎對諾諾無緣無故的神經質怏怏不快起來。

佳成,我和媽媽剛從教堂裏回來,那個老牧師偷偷告訴媽媽我們的將來是破碎不堪的,可還是被我無意間聽見了。佳成,我們的將來到底會怎樣呢,我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擔心。

我把頭仰起來,夕陽沒落得依舊晃眼。諾諾還在等我給她的回答。可我的言語開始淪陷。

諾諾終於鬆開一直環繞著的手,她好像意識到了我的沉默不能帶給她應有的啟示。仿佛是一瞬間的事,我在夕陽下墜結束的刹那,瞥見了自己掌中纏綿的線條一截一截地斷裂,然後迅速延伸至每一根神經,像一段安然無恙的城牆突然毫無征兆地分崩離析。那種帶有灰飛煙滅的決絕,也許一開始就命定了我一生的漂泊。與諾諾結婚之前是這樣,之後還是這樣。

諾諾的到來終究沒能改變我徒步的姿勢,以及方向。

諾諾經常對我說,佳成,我要和你一起,幸福地去生活一輩子。

我這樣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的人,又怎麼會給她幸福呢。你曾是我的天,可是我仰起臉什麼都沒有。我不想再去連累任何身邊的人,除了徹底放開我別無選擇。外婆一直致力於挽留我,她在一個月光像小說情節一樣無謂泛濫的晚上,向我告知了諾諾和蘇木的全部身世。

外婆說,佳成,諾諾是我惟一的孩子,蘇木是你們惟一的孩子,你們要互相照顧,結婚不是兩個人一起生活的借口。

諾諾有時好像很固執。我的聲音透過月光抵達外婆的耳膜直至胸腔。

外婆看了一眼熟睡的蘇木,然後在我斑駁的記憶裏完成最後一次轉身,我聽見外婆的歎息和顫巍巍的身影在錯落有致的時空裏糾纏不已。或許從外公去世時開始,外婆就名副其實並不可挽回地老去了。

我沒能得到關於外婆去世的任何消息。我想,外婆去世的時候我也許走在某個季節的盡頭,為一場絡繹不絕的喧囂作四季的著色。所有蒙上色彩的喧囂都是被迫寂靜的。正如外婆不再回頭的離去,像一隻瞑瞑睡著的貓一樣最終歸於沉寂,於是一段生命的年輪從此終止運轉,像一聲哢嚓的夭折一樣戛然而止。

再次回到外婆的身邊時,我們已成了兩個世界的人。我站在墓碑的這頭,她卻睡在墓碑的那頭,中間是一道無法度量的裝滿流年的沼澤,任何經不起推敲的跨越最終會與時空一起淪陷,那不能自拔的幻覺因此而靜止於一處。誰借誰的目光,沐浴了四季從咫尺到天涯的歌吟,我一個個數下去,是諾諾還是蘇木。

童年的蘇佳成緊隨在爺爺的身後,穿越過一條幽深靜謐的有木頭欄杆的走廊,最終在一間僅可以聽見知了叫聲的閣樓裏停留。佳成,這是你將來學習的地方,以後就要坐在這個桌子前讀書和繪畫,長大後要報效祖國,知道嗎。爺爺指著蘇佳成麵前的一對模樣古怪的桌椅,富有耐心地說道。聲音平緩,語氣甚至溫柔。

蘇佳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窗外的陽光怎樣被木格子窗戶,分割成一束束規則平整形狀統一的光柱。童年的蘇佳成被這比爺爺口中學習的道理還有誘惑力的景象迷住了,可他還是在爺爺第二遍分貝明顯升高的聲調麵前,鄭重地點下了頭,很好地偽裝出了他好玩而不失分寸的天性。

逐漸長大後的蘇佳成才知道,自己人生最初的藝術接觸是在爺爺的書房裏,那個陽光會從窗戶四分五裂成一束束光柱的閣樓,裝滿了爺爺多年來堅持積累的名家字畫,以及爺爺自己的心血之作。之後的蘇佳成一直覺得,正是那人生最初的熏陶,一度感染並促成了他後來堅持走靠近藝術的道路,這條路最終延伸至現在。

我一直是個走在路上的人。我的行走注定了要習慣一輩子的居無定所。

我現在想,當年的蘇佳成緊隨他爺爺去閣樓的時候,他沒有立即回答爺爺第一遍的質問,那一瞬間他是不是有過打退堂鼓的念頭。假如他再將這個念頭堅定下去,那麼他的童年便不必成天對著形狀刻板式樣枯燥的木格子窗戶,思量一個雞蛋到底有幾種效果不同的視圖。

爺爺在江南那一場漫無止盡的硝煙裏,擁著他的心血在一場大火裏湮沒。那種最終歸於一堆灰燼的涅槃,一開始就牽引著他擺設出這樣一個自我囚禁的迷局。

這個將事業和愛情一同視死如歸的男人,江南溫潤富足的山水終究沒能救贖他的靈魂。

他的靈魂似乎一開始就幽禁進那個陽光破碎空氣凝固的閣樓裏。可是他依舊奮不顧身。

我的步伐還在二十年前那個空蕩曲折漫長的走廊上,緊緊地跟隨他。不曾忘過。

小鐵的明信片如期而至。

蘇木,這裏的空氣很暖和,好像一年四季都是這樣。我要在這裏停下來生活一段時間,但不知道到底有多長。問候英英。

蘇木請教了班上一個地理知識非常好的同學,才從明信片的郵戳上得知,如今小鐵已到達廣西的桂林。蘇木並沒有把這些告訴英英,隻是在每次收到明信片的時候,他會跑到英英的窗前,一字一頓地說,英英,你還好嗎。

這時候英英就會把雙手並排攤開來,認真地看著掌心上那些花裏胡哨地相互糾纏的曲線,心裏麵有一小塊甜蜜不緊不慢地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