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她培訓結束,走到門口向外麵張望的時候,哪裏還有他的影子?羅婉約以為自己看錯了,那個人也許不是張瑋。
其實羅婉約沒有看錯,窗外的身影確實是張瑋,張瑋今天外出給公司辦事,路過這裏,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羅婉約竟然在這家美容院裏。
自從張瑋的傷好了之後,那個夜晚,他偷偷地辦理了出院手續,他不想讓羅婉約每天浪費許多時間來照顧他。他知道,羅婉約一個女孩子,在這個城市裏生活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他不能再增加她的負擔。
從醫院出來後,張瑋一瘸一拐地沿著清靜的長街,時而漫步前行,時而駐足觀景,盡管夜色已深,而長街的燈光照著前行的路,一個人的夜晚其實並不孤獨。每當這樣走著的時候,或許就是最佳的思考時光,在他的文章裏,不止一次地寫過這樣的感受。而思考最多的,是認識羅嘉妮三姐妹的感受。
從上大學的第一天認識羅嘉妮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就一直存著一個美好的夢,盡管盧子儀多次向他暗示她喜歡他,可是他對羅嘉妮一直是那麼的傾心。如果沒有那天晚上的那個活動,如果不是盧子儀的父親幫助她們姐妹找到了酒店的工作,也許她們雖然貧窮,但不會偏離人生的軌道。張瑋迷惑的是,幫助別人做好事,卻反而成了壞事,這樣的結局也許是盧子儀的父親事先都沒有想到的。
由此,他在分析著,不同的人對生活的態度不同,也許羅嘉妮姐妹就是要過著這樣的一種生活,她們才覺得滿足。而透過夜色的蒼白,在仰望滿天繁星的瞬間,張瑋對生活的感悟似乎更深刻。
在發廊燈光的映襯中,他看到了那家小書店的燈光依然亮著,透過玻璃窗,看到文質彬彬的書店主人,那位閱曆豐富的書店經理,不覺站在門口和他禮貌地打個招呼。對小店主人的敬佩是有原因的,當今很多年輕人在巴望著掙大錢的時候,他卻自己漂泊在外,把幾年的積蓄都拿出來投入了書店,對書的狂愛使自己變成了一個內涵極深的書店老板。張瑋知道,書店老板的經曆也是一種生活態度。
和書店相鄰的理發店,也做美容的生意,那些如刑具般的燙發工具,在窗前排成一排,梳著黃頭發的男孩不時地舞動著風筒,在客人的頭頂上施展著自己的手藝。張瑋想起自己常去剪發的那家理發店,那個給他洗發的孩子很小,他告訴張瑋,他的家裏有三個弟妹,那一年他才16歲。孩子自己說是因為不喜歡學習才到發廊來工作的,而事實是孩子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而過早地輟學了,對於生活,他又能說什麼呢?
張瑋繼續向前走著,邊走邊思考,這條街他已經很熟悉了,從上大學到參加工作,每次走在這條街上,他都感到很溫暖。雖然現在剛剛立秋,盛夏即將過去,夜風吹過,夜晚已經能感受到一絲清涼。張瑋想起羅婉約,在醫院裏照顧了他幾天的女孩,她就像那縷涼爽的輕風,讓他每當想起的時候,心中就有一陣感動,不知道羅婉約現在在做什麼?
張瑋不知道,當羅婉約來到醫院的時候,同病房的老人告訴她:小夥子已經辦理出院手續走了。
羅婉約手裏拿著的晚飯不知道是放下還是拿走,她有些愕然地站在那裏。
“他沒說去哪裏嗎?”羅婉約問。
“他去哪裏你應該知道啊,這個傻丫頭。”老人嗔怪道。這幾天來,同病房的病友都以為對無微不至地照顧張瑋的羅婉約是他的女朋友。
是啊,自己是很傻,照顧了張瑋這麼多天,怎麼沒問問張瑋在哪個公司打工,住在哪裏呢?不過,羅婉約心裏還有一絲希望,如果有緣,遲早會見麵的。
那個晚上,羅婉約謝過了那位老者,一個人走進了夜色裏。雖然從學校出來了,可她仍然留戀校園的時光,雖然不能回去上課了,可她不時會來到學校的附近,去看一眼她的校園,哪怕遠望一次,也會讓她的心裏得到些許的安慰。尤其難得這樣的夜晚,一個人走在這熟悉的校園,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羅婉約心潮難平。
她不後悔自己走過的路,為了生活她必須這樣做,為了母親,她做得也沒錯。她不偷、不搶,她沒有出賣自己的肉體,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出賣了靈魂。她準備結束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了,她要從那個人妖不分的世界裏找回自己了,她準備結束這一切,為了救過她的張瑋,也為了這個世界上關心她的人們,她要收回自己的靈魂,把它放到一個幹淨整潔的位置上。
生活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帶著這樣的思考,羅婉約在灑滿夜光的校園徘徊了很久……
坐在美容椅上給客人按摩著麵部的時候,羅婉約會不時地想起張瑋——那個高高帥帥的小夥子;那個當穆德帶走羅嘉妮的時候,車子濺起的水花弄濕了他的褲子,他卻仍然跟著車子追趕的癡情的小夥子;那個拚命將羅婉約從李照明的手裏搶下來的小夥子,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羅婉約想,如果不是張瑋救了她,她也許就會失去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了,那個差一點兒當成她姐夫的小夥子,你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