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見徽宗突然數落起自己來了,知道大事不好,早就嚇得尿滴濕褲;雞啄米似地叩頭不止:“聖上饒命,下官全是為皇上才鬥膽行事,還望聖上海量!”
徽宗思忖半天,擺擺手道:“看來你的宰輔做到頭啦!從現在起,可以回家養老了……”
蔡京腦門“嗡”地一響,幾乎爆炸開來!他怎會想到,皇上能講出這種絕情的話來!
蔡京和皇上,那可是久經沙場的親密戰友,同患難,共存榮,親得就差睡一起了。
皇上臨摹的不朽之作《聽琴圖》,鬆樹底下洗耳恭聽的就是蔡京。
那時候的蔡京多麼風光,《聽琴圖》上那首言簡意賅的詩句就是他題寫的:“吟徵調高炷下桐,鬆間疑有入鬆風。仰窺低審含情客,以聽無弦一弄中。”
蔡京認為,《聽琴圖》皇上的傑作,他題寫在畫卷上的那首詩也是惟妙惟肖,詩畫一體,更就彰顯了《聽琴圖》的珍貴。
蔡京更能明白,《聽琴圖》中主人公居中危坐石墩上,黃冠緇服作道士打扮者,就是皇上趙佶自己。
趙佶微微低著頭,雙手置琴上,輕輕地撥弄著琴弦,真乃活人再現。
《聽琴圖》上聽者三人,右一人紗帽紅袍,俯首側坐,一手反支石墩,一手持扇按膝,那神氣就像完全陶醉在這動人的曲調之中;那人就是蔡京。
左一人紗帽綠袍,拱手端坐,抬頭仰望,似視非視,那狀態正是被這美妙的琴聲挑動神思,在那裏悠悠遐想;他是童貫。
在童貫旁邊,站立著一個蓬頭童子,雙手交叉抱胸,遠遠地注視著主人公,正在用心細聽,但心情卻比較單純。
蔡京、童貫和童兒三個聽眾,三種不同的神態,都刻畫得栩栩如生。
《聽琴圖》的背景和道具處理得十分簡練,趙佶背後,畫鬆樹一株,女蘿攀附,枝葉扶疏,亭亭如蓋。
鬆下有竹數竿,蒼翠欲滴,折旋向背,搖曳多姿。道具除琴案外,僅一幾,幾上置薰爐,香煙嫋嫋。
趙佶對麵,設小巧玲瓏山石一塊,上有一小古鼎,中插花枝一束,除以上這些外,別無它物。
簡單的擺置,使人感覺到,這是一個高級的園庭,但卻經過了作者精心剪裁;所有布景、道具以及次要人物的位置,都是圍繞著主人公的演奏而安排的。
整個畫麵的氣氛,仿佛使人覺得,在這靜謐之中,有一陣陣的琴聲,混合著微風吹動鬆枝竹葉之聲,從畫中傳出。
借用白居易的一句詩來形容,其妙處那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一副《聽琴圖》,使皇帝趙佶和臣子蔡京的關係更密切一步,可蔡京是在不明白;這個時候皇上竟然要他回家休息!
人常說天子嘴裏無戲言,剛才皇上那麼輕輕一說,就將他的宰輔的職位給褫奪了,蔡京難能甘心,央求皇上不看僧麵看佛麵,給他留一條生路。
然而徽宗說完這話,已經拂袖而去,任憑蔡京怎麼祈求,都不去理會他了。
蔡京這才感覺到自己是潑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無可救藥了。
蔡京哪能服氣?這些年他鞍前馬後伺候趙佶,到頭來還是落下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蔡京心灰意懶,看著趙佶遠去的背影,不禁生出埋怨之氣,痛楚地說了聲:“伴君如伴虎,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啊……”
蔡京悶悶不樂回到府第,將罷相之事告知門婿張世謀。
張世謀道:“父相是昏君手中一顆棋子,他高興時讓你衝鋒陷陣,風光八麵;一不高興,便就甩擲,讓你過河就死……”
蔡京哀歎一聲:“皇上有負老夫,老夫對皇忠心耿耿,沒成想落了這麼個下場,真是豈有此理!”
張世謀道:“老丈不必動怒,我們不是還有西域高僧翁不二含嗎!”
蔡京若有所思:“門婿這是何意,翁不二含去關西捉拿莫小兒,可那個妖女卻在京城出現,捉拿的甚!”
張世謀道:“捉拿莫小兒是小事,父相之所以讓翁不二含填充府中,還不是關鍵時候讓他上場……”
蔡京一怔:“門婿的意思是讓翁不二含用武力奪回相位?”
這麼說著,不禁一怔,擺擺手道:“不行不行,這可是挑動天下大亂的事情,弄不好要誅九族!”
張世謀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隻要翁不二含趕回京城挑個頭兒,門婿便能招來千軍萬馬,將趙佶那廝打翻在地,易如反掌。趙佶一倒,皇上之位就是相父的,何樂而不為!”
蔡京道:“弑君奪位有悖天理,老夫萬萬不能!”
張世謀哈哈大笑:“天理是什麼,天理還不是由人來說;想這趙家江山也是搶奪他人基業;燭光斧影陰魂不散,太宗亦有謀害太祖之疑,我們怕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