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在我說出那些話時,一直鳴叫的蛐蛐似乎也安靜了,一抹烏雲遮住了剛才還很明亮的月。我沒有誇張,也許上天都不忍心看這場悲劇吧!
貂蟬緩緩轉過身去,我再看不到她的無暇的臉。這短短的沉默對於我來說是那麼難熬,千軍萬馬中都能談笑風生的我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恐懼。
良久,我聽見貂嬋低低的啜泣聲:“關將軍,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一心托付終身的人竟會說出這樣的話。關將軍,你知道在亂世中一個弱女子需要的是什麼嗎?不是什麼英勇善戰的偉丈夫,而是一個真心待她、給她依靠的真男人!”
我正窘得不知如何是好,貂嬋又開了口:“關將軍,是否你認為貂蟬曾失身於兩頭禽獸而配不上您?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無話可說。”
我趕緊解釋:“絕對不是的!我無時不在為姑娘的事跡感動,慚愧我們男兒沒能拯救社稷,反叫姑娘舍棄自己換得國家安寧。我關羽實無此意。我隻是想,姑娘你嫁我,這事是否太過唐突?張飛他一片深情,貂嬋姑娘為何不肯再考慮考慮?”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把事情越弄越糟——我都說了些什麼啊!
貂蟬的啜泣聲停了。她慢慢轉過身,凝望著我,幽幽地說:“關將軍,貂蟬是個微不足道的女子,自知高攀了將軍。但貂蟬也是人,不是可以隨意轉讓的物件。義父將我獻於呂、董二畜,我不怪他。因為為了國家和義父,我無怨無悔。曹操將我送與將軍,我也不怪他,我還要感謝他讓我與將軍有了一段快樂的時光,讓我可以和我愛的人一起遠走高飛。但將軍你呢?你還要將我再讓於他人。我知道張飛將軍是好人,但你以為貂蟬是個人盡可夫的蕩婦嗎?關羽將軍,請你明白,女人也有尊嚴!”極端的悲憤讓貂嬋的聲音越來越大,五官甚至都因此而扭曲了。
我的反應總是慢人一拍。當我正慚愧得無地自容卻又無力辯解時,貂蟬又先一步說了話:“將軍見諒,貂蟬剛才太放肆了。我想回去了,請讓我為將軍把酒賠罪。”
我們回到“洞房”。我囁嚅著說:“貂嬋,我對不起你……”貂蟬卻搶過話道:“將軍心意,我豈不知?明日之事,謹遵將軍之命。貂蟬隻求今宵有酒今宵醉,與將軍暢飲,為我們最後的時光留念。”
這種情況下,我除了喝酒還能做什麼呢?也許是心中的痛苦和自責剝蝕著我,是夜,我的酒量出奇的差,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我醒來時,大哥和三弟都在我房裏。我揉揉眼睛,正在納悶,卻發現大哥正在歎氣,老三則紅著眼睛一副生了大病的樣子。
“老二……唉,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別太難過了。”大哥說完,扭頭走了。“老三,怎麼回事?”我正迷糊著。老三低著頭丟給我幾頁紙:“二哥,你自己看吧。”
我顫抖著拿起那幾頁紙——這是貂蟬姑娘的信,信是寫給我們三兄弟的。
劉大哥、關二哥、張三哥:
貂嬋走了。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請原諒我辜負了劉大哥和大嫂們的一片美意。
貂蟬是個苦命的女孩,連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誰,所以,我的性格也有些怪。也許因為如此,我注定要一生漂泊吧。我其實誰也不想嫁,真的,劉大哥會錯意了。我本就是個歸屬感不強的人,自由的生活才是我向往的。所以,我真的要走了。昨夜,我和關二哥談了很久,也向他解釋過了。
這封信我留在這裏,希望大哥和三哥也能明白我、理解我。如果說我的前半生是為了國家和百姓而付出,那麼剩下的日子,我會為自己而活。請不要找我,我已隨清風而去,化作天邊的一朵雲彩。亂世還會持續很久,願三位兄長多多保重。
貂蟬訣別
貂蟬,這位亂世中的奇女子,這朵最美的百合花,就這樣永遠消失在我們的世界。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也沒有人知道那一夜發生的事。後來多年戰事不斷,她也很快淡出了我們的話題。隻有我知道,她為了我,委屈了自己,隱瞞了真相。在最後,她還留給我尊嚴和麵子,更保全了我和老三的兄弟之情。我更知道,我還愛著她,像以前一樣。但我也知道,我再也不配對她談“愛”了。
貂蟬,願你能早日忘了我,幸福地活下去。如果有來生,我將用生命嗬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