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親愛的小朋友,你正在走的,是5年前我和羅列已經走過的路,原諒我真的沒有機會和時間再走一遭,雖然我那麼想。
我的左手戴著一枚鑽戒,羅列出國時送給我的。他說,我會盡快接你過來,在古老的教堂裏,娶你做我的新娘。
我們不通消息已經5個月,但戒指我沒摘下來,左手空空讓我心慌。小朋友什麼也沒說。他買不起鑽戒送我,也不可能向我求婚。對22歲的男人來說,結婚好遙遠,而且不切實際。
他送我的,除了歡樂,就是一幅幅不太怎麼樣的臨摹畫。雷諾阿的。那些花朵,水果,兒童和女人,全都閃耀著溫暖的薔薇色。
我喜歡,他就一幅一幅為我臨摹。他畫得辛苦又認真,人工降雨的飛機從窗外飛過也驚動不了他。在他畫《貓和花朵》時,羅列打了電話來,他說,宋宋,你別再和我賭氣了行不行,我快要被你氣瘋了。他焦急又無奈,他以為我隻是賭氣不理他。他又說,手上的課題一結束我就回來接你。
當時小朋友的畫筆正停留在貓耳朵上,羅列的聲音很大,他一定也聽見了。但他還是鎮定自若地,一筆一筆畫了下去。
我卻亂了,但我也什麼都沒說,繼續默默地幫小朋友收拾衣櫥。他的格子襯衫,條紋T恤,藍色仔褲,還有我買給他的小海豚睡衣。滿滿當當的,都是他愉快而溫暖的氣息。我把頭埋在衣櫥裏,深深呼吸。
一天一天過去,小朋友還是鎮定自若地坐在畫布前。貓和花朵已經畫好。他開始畫《花瓶中的薔薇》。薔薇們在怒放。
忽然,他擱下畫筆,緩慢地說,宋宋,我畫不下去了。想起老年的雷諾阿,也曾在某個午後,因為牽掛著遠在戰場的兒子,心力交瘁,畫筆無力。我走過去,抱了抱他,他的頭發柔軟溫暖,一如既往。
親愛的,我很想說,對不起。
羅列回來了。他說,別鬧了,我愛你。
深夜的航班,我們從樓上下來,走過小朋友的窗前,窗簾緊閉。走出巷子口,小朋友等在那裏。他借了一輛車。地說,我送你們去機場吧。
車窗開著,風很大,涼涼的液體不時從前方他的位置飛到我臉上來。到了機場,他立刻調轉車頭,兩分鍾後,他又折回來,遞給我一個包裹,說,你落了東西在車上。
是那幅薔薇。在機場輝煌的燈光裏,明亮的薔薇色有些失真,似乎有些黯淡。左下腳是他的簽名,你的,小朋友。
剛上飛機,一場大雨,傾盆落下。這場我和小朋友等了整整一夏的雨。
後來,我成了羅太太,在“天涯”裏看到一個帖子。是小朋友寫的:一場珍稀的愛情。
在帖子的最後,小朋友寫道,就算有一天我死了,聽見你喊我,我也會從墳墓裏跳出來回應你。其實,我對羅列,何嚐不是如此心態?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為了羅列,我咬牙切齒學了兩年英語,我早就做好背井離鄉的準備,我的整個青春年華都與他融合在了一起。是的,有些路,放心地走了以後,也許會想停也停不住。
但還是得走下去。
小朋友還說,為什麼我喜歡萬寶路呢,因為它的意思是,男人不忘女人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