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夜崩塌的世界(1)(1)(1 / 2)

八月底,大雨持續,街道上積滿了水。槐樹街的小孩子們,像我們小時候一樣,赤著腳,在水裏跑來跑去追逐打鬧,我的行李已經收拾好,過兩天就出發去學校,學校在省會城市,要坐4個小時的汽車。

小薑送我去。

我既因為新生活的即將開始充滿歡欣和憧憬,又因為要和小薑分離而感到不舍和留戀。小薑也不怎麼忙碌了,我們倆坐在櫃台裏看電視,吃西瓜,磕瓜子。中學都提前開學了,那些常常來餅店的小姑娘們也不見了。

生活恢複了兩人世界的安靜。

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從街那頭走來,他真是高,也真是瘦,走在淌著積水的街道上,像一顆行走著的,快被風刮倒的樹。他走近薑餅店,走上台階,走進門來,就像他不過剛去外麵晃悠了一圈,他說,我回來了。

是大薑,大薑回來了。

我和小薑不約而同,竟然沒有感到驚訝詫異,就像他真的不過是去外麵晃了一圈,一起說,啊,你回來啦。

其實,他已經離家,兩年多了。

他高了,瘦了,昔日的驕傲和風采,已全然被一臉的疲憊和風塵取代。很難想象,就是這樣的他,曾憂鬱地坐在鋼琴前,彈奏出那些深情的曲子。就是這樣的他,曾經用纖長白淨的手,畫出那麼多美麗的圖畫。

通俗的形容他,就是邋遢。

時髦的形容他,就是頹廢。

這兩年在外麵的生活,想來並不如意,特別是離開蘇朵以後,因為在他的身上,看不出半點曾有愛情光臨過的痕跡。

我迫不及待告訴他,大薑,蘇朵來過,來找過你!還給你留了電話!我寫下來放在你枕頭下的。

他黯淡的眼神忽然煥發出炯炯神采,仿佛一簇火焰。但那隻是瞬間乍現,火焰熄滅了。他垂下頭,掏出香煙,點燃,吸了一口說,算了,我現在這副樣子,還有什麼臉麵去見她。

大薑回家了,但並沒有給這個家帶來重聚的歡樂氣氛,他像是一個外來客一樣,也不問問我們這幾年過得怎麼樣,是怎麼過來的,也不幫著餅店做一點事。從回家的晚上起,他就一直在房間睡覺,餓了就下來隨便找點東西吃,或者吃我們送上去的飯菜。吃完了接著睡。

直到第三天,我該去學校報道了,他依舊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悶聲悶氣地說,藍藍,我不送你了,你一路平安啊。

小薑叮囑他,冰箱裏有現成吃的,餓了自己熱一下。別再亂跑了,我明天就回來。

大薑支吾了一聲,又睡去了。

小薑幫我拖著行李箱,我自己背了個背包。下樓時,我才發覺,大薑的回來,沒有在我心裏激起一點波瀾。隻是有點點遺憾,真的隻是有點點。他頹廢成今天這樣,也並太不出乎我的意料。

小薑想的和我幾乎一樣,他對我說,其實也沒什麼,畢竟是我們一家人,他就這樣在家裏混混日子,平平安安地就好了,我來養家。沒問題的。你安心讀書就是。

到了車站,買票檢票進站,上了車才發現,坐這趟車的,很多都是帶著大包小包行李的學生。我們的座位在第四排,並排在一起的。剛坐下,就有一個女孩從車後麵走過來,說,嗨!

她上身穿著漂亮的吊帶衫,露出嫩藕一般的脖子和手臂,下身穿一條淺藍色牛仔熱褲,露出修長的大腿。腳上不是涼鞋,而是一雙白色帆布鞋。她的右耳被頭發遮住了,左耳露在外麵,三隻珍珠耳釘,圓潤地閃閃發亮。

比上次見麵,她更成熟了,更漂亮了,已經帶著幾分女人味了。是林巧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