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假裝我已經忘記他(1)(2 / 2)

去哪找?

到處找,滿世界找。

你找不到的。

那就我等,一直在這裏等。

等到老?等到死?

是啊。等到老等到死。

狗屁。

豬屁。

這個答案我很滿意,我覺得我可以像臨死的人一樣,安然瞑目了。告別的時候我很幹脆,我跳上宿舍樓的台階,朝他揮手,拜拜,薑餅魔法師。他說,沒有親親抱抱?我說,今天的已經用完啦!

他也很幹脆,咚咚咚鏘鏘鏘走了。今天的用完了是嗎?那還有明天的,不是嗎?我們有很多明天。小薑是這樣想。可是沒有了。徹底沒有了。我站在台階上,這樣想著,雙腿一軟,我坐了下來。

我很想親親,很想抱抱,可是我知道,我在抱著你時,我會想起這是最後的擁抱,我會抱得很緊,會舍不得離開,還會動搖。

我在淩晨3點走出校門,坐上出租車,直奔火車站。

我在給小薑的信裏說明我離開的原因,我還說,你們要好好在一起,幸福快樂地生活,而我,也將幸福快樂。

上海用它的陌生繁華和高昂的旅館費接待了我。我暫時住在我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旅館裏,開始跑人才市場找工作。一份份簡曆投出去,等通知,等麵試,等錄用。其實才十天而已,我已感到壓力。即使是最便宜的旅館,一晚也要將近200塊。

前台的小姐看出了我的身份,建議我說,你不如去“大學生之家”住,一晚才30元,跟宿舍一樣的,6人間或8人間,專門為畢業生提供的臨時住宿。她還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

我感激地謝過她,通過電話找到了“大學生之家”。忙了近一個月,工作確定下來了,在一家外貿公司做翻譯。

因為沒找到工作,壓力和茫然,窘迫和心急,它們蓋過了孤單和想念。可當我搬進公司宿舍的第一晚,孤單和想念衝了出來,將我緊緊裹纏。

從我5歲到槐樹街,我和小薑,還從未離過這麼遠。我不敢去想象他發現我失蹤以後的情景,一想起就心如刀絞。我更不敢去細想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的點點滴滴,它們都使我悲傷異常。可是,除了這些回憶,這些逝去的日子,我還有什麼呢?一無所有。

我強迫著自己努力投入工作,我強迫著自己不去想念,我在這樣的強迫和忍耐中熬過了3個多月。推開窗,看到街邊的樹黃了葉子,秋忽然就深了。

這個深秋的下午,我上錯了公交車,在等著車到站再下去轉乘時,街邊走過一個背影,高高的,瘦瘦的,憨憨的,酷似小薑。車還未停穩,我就在司機粗魯的責備聲裏衝了下去,我追上他,著魔一般,跟在他身後。

他一直往前走,過斑馬線,拐彎,走進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瓶礦泉水和一包煙。他站在街邊擰開礦泉水,仰起脖子一氣把一瓶喝完,順手把瓶子扔進垃圾箱。然後他低下頭,點了一支煙。他抽著煙,朝前走,走進一條古舊小巷,巷子裏是高深的舊式建築,行人稀少。

他來到一座高大古老的房子前,大木門雕著美麗古老的花紋,朱紅色的油漆已經斑駁,時光的痕跡昭然其間。他掏出鑰匙,打開旁邊的小鐵門,走了進去。院子裏落葉鋪地,他很快看不見。我立在門口,抬頭望見一株高大的桂花樹,從青色的圍牆上,蔓延出來,雪白桂花開滿枝頭,金色桂花鋪滿長了青苔的紅磚地。我坐在地上,沐浴在桂花香裏,小小的花瓣飄灑下來,我再也控製不住,放聲哭泣。

路人奇怪地看著我,他們不明白為什麼在秋日燦爛的陽光下,會有這樣一個年輕女孩,還穿得像個小白領,在這樣的圍牆下,如此悲傷的哭泣。

哭泣和想念都決堤崩潰了,什麼意誌什麼堅持什麼這樣那樣狗屁玩意兒,統統見鬼去吧。我隻想念一個男人。他也一定在這樣的想念我。我要馬上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