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像不曾到來一樣離去(2)(1)(2 / 2)

黑鍵和白鍵,交替著,重疊著,一唱一合,像是兩個心靈,在黑夜裏,默契親密的交談。一個是大薑,一個是蘇朵。大薑像是在訴說,蘇朵像是在傾聽,在安慰。蘇朵開始訴說,大薑又開始傾聽,開始安慰。

他彈了整整一夜。

我聽了整整一夜。

可這琴聲裏,明明白白的,還有孤獨,從琴鍵裏散發出來,深入到骨髓的孤獨。這是大薑的孤獨。是一份屬於被眾多女孩青睞討好的男孩的孤獨。奇異而深刻的孤獨。這種孤獨,會讓輕視他的人更不屑,讓心疼他的人更心疼。

悲又無奈的是,我屬於後者。

更可悲又無奈的是,我自以為是地認為,隻有我聽懂了這孤獨,隻有我了解這孤獨。

我動搖了,我對他的憤怒傷心絕望,在天色微明時分,已完全被對他的愛和心疼掩蓋。我想,我要幫他,要做點什麼,不能什麼都不做。

必須的。

同時,一個危險而天真的念頭浮上心來,和他做愛吧,把自己交給他吧,這樣可以安慰他,還可以使他愛上我吧?就算不能使他愛上我,我這樣做,也是心甘情願的,是的,我願意。我願意用這樣的方式,去賭博,去尋找機會。

我也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我以為,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失敗。可失敗之後會怎麼樣?我沒有去想。

不僅如此,我的心還被強大的僥幸包圍。他不愛林巧巧她們,這我知道,他不拒絕,他和她們遊戲。他也知道我愛他,但他對我的態度是嚴肅認真的。這是否說明,我在他心裏,跟她們是絕對不一樣的。

至少,我在他心裏,是特別的。

不再猶豫考慮了。我輕輕起床,赤腳走出我的房間,走進他的房間,微弱的晨光映在走廊上,天地一片灰白色。他已經躺下,麵朝牆壁,也許並沒有熟睡。我輕輕鎖上房間門,在他身邊躺下。我想起小時候那個性遊戲,我伸出手,抱緊了他。

他回應了我的擁抱。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自然而然,仿佛我們已經做過很多次那樣,沒有陌生與羞澀,沒有扭捏與掙紮,連疼痛都很輕微。我們都沒有說話,他隻輕聲喚了一個名字,那聲音輕得仿佛水滴滴落在芭蕉葉上,但我還是聽清了,他叫的是,蘇朵。

我料到我會後悔,可沒料到後悔來得如此迅猛。我揮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大薑仿佛才從夢裏醒來一般,盯著我的臉看,使勁地看,然後他說,對不起。

說完他轉過身,把臉埋在枕頭裏,死去一般安靜。

我在他身邊呆坐,看著窗戶一點點變得明亮,看到陽光像著火一樣燒紅了窗玻璃。我打開門,離開,他在身後輕聲說,別恨我。

對不起。別恨我。這是他在與我做愛後所有的語言。

懊悔傷心絕望甚至想死,這些情緒,一直伴隨我到冬天。我得到唯一的結論是,不管我做什麼,他都不可能愛上我。我愛他,注定是在大雪的夜裏,走一條沒有出口的路。

一個結冰的清晨,水槽旁,早起的奶奶暈倒了。經過搶救,她在醫院裏蘇醒過來。她睜開眼,朝我們微微笑。說,哭啥呢都,我不過是多睡了會兒,傻丫頭傻小子。哪天我去了,你們就隻當我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