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像不曾到來一樣離去(2)(1)(1 / 2)

等他走出好遠,林巧巧從柱子後麵走過來,說,薑藍藍,這下你滿意了?我們扯平了!我說不出話。我坐在石頭長凳上,石凳冰涼。林巧巧在我麵前站了會,說,我可以肯定,你受到的傷害,不會比我小,因為我對他,沒有付出多少感情,雖然作為女孩來說,不管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另一個人,他才來喜歡我,我都希望,他的喜歡,是真心誠意的。當然,他顯然不是真心誠意,我也會難過。但是,更加的難過的,應該是你。你愛他。

我說,你為什麼要叫我來!

林巧巧說,這可比照片要精彩多了!我有幸撞上了,又怎麼舍得一個人獨自欣賞!

林巧巧走了,我一個人坐著,不知道坐了多久,菜葉子在高溫裏迅速腐爛,氣味升騰起來,讓人內心產生出絕望的水滴。

做愛,在我心裏,是一件多麼神聖而遙遠的事,它將發生在最美好的將來,和最美好的人,伴隨著最美好的愛情。而如今,這段如此殘酷赤裸的對話,粉碎了我對它的美好想象。就像我第一次看見大薑畫的畫,我小小的心靈裏,覺得它們那麼美,那麼好看,可他卻毫不留情,一張張撕掉,燒掉。

大薑很可怕。我這樣想。

可我還是喜歡他。我又這樣想。

這樣的糾結,矛盾,讓人特別難受,窒息,想喊喊不出,想甩甩不掉。

我的名字在夜裏響起,藍藍!藍藍!藍藍!它被這樣叫出來,像一束溫暖的火焰。小薑來找我了。他看見我,跑過來,說,林巧巧告訴我你在這裏。

他在我身邊坐下,我把頭移到他腿上,他身上混合著汗水味和麵粉味,有種奇異的香。我忍不住放聲大哭。

等我哭得差不多了,小薑像小時候常做的那樣,把我的臉扶起來,抹抹我的淚水,說,妹妹不哭,眼淚是珍珠。我們並排走著,夜色微薄,涼風吹來,又哭過一場,我頓覺輕鬆不少。

我們的腳步聲在青石板路上響起,我微微笑了,伸出手,勾住小薑的手指頭。

這一刻,讓我暫時麻痹,暫時忘掉心口的痛,暫時忘掉大薑,忘掉林巧巧,忘掉我是誰,就讓我在晚風中,輕快地走一走吧。我的手指頭上,勾著的,是我的童年,快樂記憶,如一條絲線,柔韌,不易折斷,但卻隻能牽著它,感受那遙遠的溫暖,而不能緣著它爬回到過去,它不是橋,隻是河,我將一生和它遙遙對峙。

艱難地吃了晚飯,我心情低落地走上樓。樓梯口亮著白熾燈,大薑站在那裏,他在等我,他說,我看見你了,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我不理他,徑自往前走。

大薑伸手擰住我的胳膊,把我扳到他麵前,說,為什麼你要這樣?一意孤行?我說過,遠離我,無視我,這樣你才不會受到傷害!因為你喜歡我,而我不能去喜歡你,這樣的結果必定是你會受傷!我雖不願,但我也無法阻止!求求你了,別再關心我!過好你的自己的生活!

我感到無助,絕望。仿佛走著走著一腳踏空,掉落進陰暗潮濕的陷阱裏,沒有立刻摔死,卻又無法爬出來,隻能站在陷阱底下,望著頭頂硬幣大小的天空等死,這時蜘蛛蠍子都朝我爬了過來。

無比絕望,無比窒息。

我的胳膊肘使勁一聳,逃出他的手臂。

那一晚,大薑居然熄了燈,但他沒睡覺,而是黑暗裏彈琴。聽得出來,他這次,彈了黑鍵,也彈了白鍵,是一隻完整的曲子,是一隻我從沒聽過的曲子,像午夜的風吹過寧靜海麵,像流沙慢慢滑下山坡,像燕子在開滿繁花的枝頭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