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薑餅魔法師(1)(1)(1 / 2)

小薑跑出來,臉上手上身上都是麵粉,他說,咋咋唬唬的,幹啥子啊,薑小藍!他心情好的時候,想逗我玩的時候,就叫我薑小藍。

我對女孩說,你先進來吧,我是大薑的妹妹,這是大薑的弟弟。

女孩說,我叫蘇朵,蘇州的蘇,花朵的朵。她笑起來很好看,真像一朵花兒在清晨裏陽光裏安然怒放。如果真是花朵,她像什麼花呢,玫瑰吧,就是玫瑰。高貴,驕傲,華美。望著她,我的心像冰淇淋剛從冰箱拿出撕開包裝紙一樣,冒出絲絲涼涼的白霧。她那麼美,美得那麼好,宛如天使。

原來,他就是大薑幸福的源泉。

我不由得驚訝,大薑呢?他不是來新加坡找到你了嗎?怎麼現在你一個人跑到槐樹街來?

她搖搖頭,轉動著手裏的玻璃杯,綠茶一片片在杯子裏起起浮浮。她的目光落在那一片片的綠茶身上,輕聲說,我們又走散了。他的鋼琴在家嗎?

我們領她上樓。

大薑的房間很久沒住人,偶爾我會打開門窗通風透氣,是推開門,一股摻雜著塵土和黴味的氣息撲麵而來,寂寞又荒涼。鋪在鋼琴上的鮮豔絲綢,已褪去鮮豔,落滿了灰,琴凳上也滿是灰塵。

我拿過抹布拂去琴凳的灰塵,請蘇朵坐下。她揭去絲綢,打開琴蓋,先是一隻手,款款滑過一隻隻琴鍵,然後是兩隻手,輕輕彈奏。樂曲很耳熟,是大薑在深夜常彈奏的曲子,但是經蘇朵的手彈出來,卻仿佛是那隻曲子的另一種聲音。

我注意到,她隻彈了白鍵。

想起大薑,他隻彈黑鍵。

一曲終了。她回頭看我,說,我們一起學琴,一起彈琴,兩人和奏時,我負責白鍵,他負責黑鍵,天生的默契,從來沒有差錯。後來相愛了,後來又分開了。分開的時候我們約定,在沒有對方的日子裏,我隻彈白鍵,他隻彈黑鍵。這是我們思念對方的方式。

整個下午,蘇朵都在大薑的房間裏,一次次,反反複複彈那隻曲子。直到夜色降臨到槐樹街上,她才從樓上下來,問我,我可以住在這裏嗎?就一段時間。

就算我隻是愛著過去的大薑,隻是曾經愛過,“大薑心裏愛著的這個美麗高貴的女孩麵前,我不說對她產生敵意,幾分醋意總該有的吧?可奇怪得很,我不過是心涼涼,大恍然,更輕鬆。我對這個高貴大方又坦誠美麗的女孩,憑空生出幾分好感。

我答應了她,她說她就睡大薑的房間。她說想睡他睡過的床,坐他坐過的凳子,穿他穿過的衣服,看他看過的書,走他走過的街道。她想知道,在沒有她的日子,在這幽靜的小城裏,他是如何一個人度過了這幾年。她想,他在穿著那些衣服走過那些街道和樹陰時,心裏一定在想她。

她很愛他嗎?毫無疑問。她如此愛他。

大薑也愛同樣愛她嗎?也肯定是的。那麼,那些女孩呢,林巧巧呢,安綺呢,洛洛呢?不過是大薑寄托感情的軀殼。我沒有對蘇朵提起她們任何一個人。其實,我想,就算我提起,就算我如實告訴她關於大薑和她們的那些故事,她也不會被擊退,不會被打倒,不會灰心,不會喪氣。她既然敢一個人不遠萬裏,從新加坡來到槐樹街,就說明她對她的愛情,起碼是對她自己愛著大薑這件事,內心足夠自信,足夠強大。

蘇朵就這樣住了下來。

小薑待她客氣有禮貌,我對她帶著幾分喜歡,幾分欣賞。她有時和我們一起站櫃台,幫忙做薑餅,有時一個人出去閑逛,她去大薑上學的學校,踢過球的球場,遊過泳的水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