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康城舊事(4)(1 / 3)

舒朵回家已快九點。小區門口的物業公司裏燈火通明,她想順便把物業費交了,物業公司裏不止她和工作人員。舒朵看到一個男人從另一間辦公室裏出來,手裏捧著一個信封,連聲道謝。溫暖的男中音,敦厚挺拔的身形。

她走進繳費的那間辦公室,透過玻璃窗,又看到了他。男人正從窗口走過。戶外的夜色和窗口映出的亮光,使他的輪廓格外分明。

“地址報一下?幾號幾零幾室?”收費阿姨奇怪地望著她,這個問題阿姨已是問第二遍。

這是舒朵第一次看到王勁鬆。

此後的幾天,王勁鬆都沒看到那個穿孔雀藍裙子的女人。第二天是雨天,花壇旁除了他,再沒有別人。第三天,雨雖然停了,冷颼颼的,在花壇邊散步的人,幾乎都披上了厚外套。

女人一定就在這幢大廈裏上班。因為那天中午,他離開花壇回公司,從大廈裙樓走過時,他再次看到那女人。

女孩不是一個人。她坐在那兒,目光專注。順著她的視線,他看到一個男孩。

美麗的女孩,身邊總有護花使者。

那天回到辦公室,他接到物業公司的電話。有他一封信,因為家裏沒人,門房間幫他代收了,請他下班後去取。

兩年前,剛跟前女友分手時,他找了家慢遞公司,給自己寫了封信。收信時間正是這個晴朗的冬日,收信地址,他填寫的是剛付首付還沒交房的櫻苑小區。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花兒盡情地開吧/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椏/誰能夠代替你呐/趁年輕盡情地愛吧/最最親愛的人啊/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

他已忘了這件事,忘了他為什麼會抄錄這樣一首歌詞,送給兩年後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為了去赴相親的約。舒朵提前半小時出門,她換上幾天前穿過一次的那套孔雀藍裙子,窗外有風,但陽光耀眼。她找了一隻杏色的拎包配上,對鏡自賞,感覺良好。

就在這時,陽台圍欄上有東西落下來。軟軟薄薄的一床珊瑚絨毛毯,粉藍底子,小熊維尼的圖案。是從樓上掉下來的,太過大眾的毛毯,她猜不出它的主人。

她把毛毯收進來,取出紙筆,正準備寫個字條貼在門上通知失主領取時,門鈴響了。

透過貓眼,舒朵看到一個男人的麵孔 是昨晚她在物業辦公室裏看到的男人。

她打開門後,一臉驚訝。男人似乎也很驚訝,微張著嘴巴。過了很久,當然,也許隻是幾秒鍾,他終於說:“我的毛毯好像掉下來了。”

她慌慌張張轉身,從沙發上取來那團毛絨絨軟綿綿的織物。

這是舒朵和王勁鬆第一次麵對麵。

王勁鬆點頭道謝,轉身上樓。巨大的驚喜和巨大的憂愁在他胸中奔騰。他再一次看到了她!她就住在他樓下。

她是要出門的裝束,臉上滿是對愛情和幸福的期待。他無法控製地、留戀地回頭,想再看一眼樓下這位芳鄰。

“砰”。房門剛巧關上。聲音巨大,不知是門鎖或門頁鏽滯住了,還是房主人用力過猛。

這聲門響讓他感到天昏地暗。冬季的風從樓梯間的窗戶刮進來,吹得他的臉如刀割般難受。他轉身望著那扇緊閉的大門,不知道等了多久,當那扇門吱呀一聲露出一條縫隙時,仿佛有股暖流從門內流淌出來。

他終於鼓起勇氣,對她說:“你好!我叫王勁鬆。”

當孔雀藍女孩告訴王勁鬆她叫舒朵時,王勁鬆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但這念頭隨即被他按下去。按照男女交往的慣例,王勁鬆問舒朵是否有空,他們可以去夫子廟逛逛,順便在秦淮河邊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舒朵接受了這個提議,但在出門前,她得給姑媽一個交代,找個借口取消今天的相親。

打完電話,舒朵披上件厚外套,王勁鬆已收拾停當,站在她家門外。兩人並肩下樓時,王勁鬆問:“你是康城人?”

話題由此而起,他們交換了彼此的籍貫、年齡、就讀的大學和專業。等到兩人漫步在秦淮河畔時,舒朵知道了王勁鬆畢業於理工大,以及所在係別、所學專業和畢業年份,不由沉默了。

她想起一段往事,人和事情,都模糊了,但她依然記得當時內心複雜的滋味。

王勁鬆也已確認,眼前這位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孩,正是大學時期他室友喜歡的那個人。他沒有繼續這些話題,而是和舒朵聊起了南京的風物,聊起他們居住的小區,聊起這些年他們各自去過的城市。他已感到舒朵眼界開闊,談吐舉止瀟灑隨意,絕不矯揉造作,無論他說什麼,對方都在認真傾聽,偶爾接上一句話,或是評論一番,都讓他覺得恰到好處,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