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坐臥不安(1 / 3)

令人發暈犯困的陽光下,肮髒的河水靜靜地流淌,河邊密集的蓬船上,中國的婦女在忙忙碌碌,光屁股的孩子在船與船之間跳來跳去;一艘不知是哪國的商船威風凜凜的開了過來,蘇洲河水泛起巨大的漣漪,慌亂得婦女們都停下手中的活兒,一迭聲忙亂的喊著自己的孩子……

淚花,忽然湧上了前帝俄炮兵司令的眼眶。

米沙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會站在這兒,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由衷的傷感?

一刹那間,米沙隻覺得自己好渺小卑微,好可憐無助!一種要馬上見到舊情人的渴望與急切,河水般旋滿他的心田。

米沙想,見了伊莎諾娃,我要把頭和整個身子都偎進情人溫暖的懷抱。

偎進那些迷人的往事和記憶。

我要真誠地對她說,我現在什麼也沒有啦,我隻剩下你啦,親愛的,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吧,請別離開我!

“露茜”夜總會終於到了。

哦,那熟悉得令人心疼的霓虹燈,那輕揚著讓人魂牽夢縈的俄羅斯旋律,你們好!“您好!”“您 好!”“我可以進去嗎?”“當然,不過,先生,請問您找誰?”“哦,我找,您不認識我啦?”“先生,請問您找誰?”

米沙和守門人都很奇怪:這家夥是怎麼回事兒?

裝腔作勢,跌跌撞撞,雖然是白俄同胞,可是個沒錢的小癟三;對不起,這兒隻認錢,不認同胞;噫,開玩笑呢。

不過才一年吧,就裝著不認識我啦?

誰不認識白俄兵團和鐵甲車司令官陛下,你們老板最忠實的好朋友?

“我找你們老板!”米沙淡淡的說,然後,微笑著居高臨下的瞅著對方,等待欣賞看門人的尷尬與驚慌。然而,“老板很忙,先生,您是?”

“米沙!你們老板最好的朋友。”

“我們老板,沒有您這樣的朋友!”

看門人幹脆的回答,扭扭自個兒的白手套,自豪的說:“我們老板的朋友,全在我的腦子裏;而我,從來沒有看到過您。”

米沙有些惱了。

“我沒時間和您開玩笑,請讓伊莎諾娃出來。”

“什麼,伊莎諾娃,您是伊莎諾娃什麼人?”看門人驚奇的叫起來,在旋轉玻璃門後走來走去的巡捕,立刻警惕的停下步子,目光掃了過來。

“朋友,最好最忠實的朋友,噢上帝,這難道還不夠嗎?”

米沙煩躁的拍拍自己額頭。

他覺得今天自己倒黴透了,一開始就不順,現在更令人憎惡:“還攔著幹什麼,通報哇,不怕被炒魷魚嗎?”

看門人重新打量米沙一番,然後悲天憐人的歎歎氣。

“明白了!先生,看來您有很久沒到這兒了吧?”

“是的,一年多啦。”米沙得理讓人,也放軟了聲音:“在前方,打仗呢。”“哦,親愛的的先生,是這樣,原來的那個伊莎老板患了猩紅熱,死掉啦。”

“什麼?”

“突發急病,死掉啦。”

看門人同情地,卻不緊不慢的繼續到:“夜總會賣給了新老板,已經大半年啦。哎哎,先生,您怎麼啦?”

米沙搖搖頭,雙手在半空中抓抓。

想要抓住什麼似的,頹然地一屁股跌坐在了石階上……

好半天,米沙才聽見守門人問:“先生,您有什麼不舒服的嗎,需要我為您服務嗎?”“謝謝!不需要,坐坐就好。”米沙虛弱的回答,聲音浮在半空,像不是自己嘴裏發出的。

伊莎諾娃死啦。

死於一場猩紅熱。

那是米沙離開上海後,在固鎮和任橋浴血苦戰之時。因為死於急性傳染病,可憐風姿綽約的前大使夫人,連屍體都沒保留下來,而是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蒼茫之間。

可是,據看門人講,伊莎諾娃遺有一個叫伊娃的小女孩兒,這又給米沙帶來了一絲希望。

“謝謝您,我的朋友。”

米沙吃力地一揚手,把路上所得,全部扔給了看門人。

喜得這個年輕的白俄抓耳撓腮,笑逐顏開:“先生,您一出現我就看出您是好人。現在,請充許我為您服務。您口渴嗎,您需要水嗎,您來一杯伏特加可以嗎?”

米沙搖搖頭,將自己的右手伸給他。

“幫幫我,朋友,請拉我一把。”

守門人將米沙拉起,殷勤的替他周身上下拍拍。米沙趁機問:“朋友,請告訴我,伊莎老板的孩子在哪兒,我能見到他嗎?”

“沒問題,我的朋友,請跟我來。”

二人進了夜總會。

守門人指指燈火輝煌的裏間:“她叫伊娃,你問名字就會看到她的。上帝保佐你,我的朋友!”,米沙輕車熟路的拐過屏風,眼前驟然一亮。

燈火輝煌之下,二個幾乎是一絲不掛的舞女正在台上表演鋼管舞。

台下稀稀拉拉的坐著幾個顧客,心不在焉的觀看著。

米沙在最後一排坐下,他知道,這是上海灘所有妓院的開場戲。喜歡逛下午場的嫖客,看中哪個姑娘,隻要歪歪嘴巴動動指頭,甚至不做任何暗示,也會有人湊到你麵前進行兜售服務。

如訴如泣的旋律,輕柔地在空曠的小廳蕩瀾。

伴著如水的音樂,二個舞女扭住鋥亮的鋼管,賣力地做出各種撩人的姿勢,與其說是在跳舞,不如說是在盡力挑逗顧客。

二舞女是典型的白俄姑娘。

金發藍眼,高個苗條,修長的大腿,高聳的胸脯和豐腴的臀部,仿佛在展示著遼闊的俄羅斯風情。

不過,米沙注意到,年齡稍大的舞女,跳得輕鬆賣力。

而年小的一個呢,則跳得有些勉強。

更明顯的是,塗脂抹粉的臉上,有一種濃濃的哀傷。不知怎的,米沙的心忽然跳了起來,他莫明其妙的就認定,這個小舞女,一定是情人留下的女兒---伊娃。

米沙看一會兒,注意力被休曾熟悉的旋律吸引。

細細聽去,竟然是柴科夫斯基的《感傷圓舞曲》。

而那熟悉的指法和弦技,則是世界著名的小提琴獨奏亞倫羅桑。亞倫羅桑 Tchaikovsky Valse Sentimentale,played by Aaron Rosand ,以演奏十九世紀大師們的作品而蜚聲西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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