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5月1日,國民革命軍北伐開進濟南濼源門。奉係軍閥張宗昌,愴惶帶著部隊和鐵甲車逃向秦皇島,\"禍魯\"三年的統治由此結束。
濟南民眾於各城門,高懸標語,歡迎北伐軍進城。
不久,逃亡途中的張宗昌宣布脫離張作霖,自成山東省保安總司令部。
5月底率餘部離開山東境,撤入直隸之德州、天津至冀東灤州。6月初,張作霖在皇姑屯被日軍炸死,隨後白崇禧率部到達冀東,包圍了張宗昌部。
張宗昌大勢已去,亡命日本。
1929年,他在日本支持下,糾合魯東餘部在煙台登陸,結果遭到失敗,再次流亡日本。
九一八事變後,張學良邀他返國。8月,張宗昌認識了韓複榘。其後,張宗昌、韓複榘、於學忠、張學良結成盟兄弟。
9月2日,張學良密電張宗昌,讓他馬上返回北平。
3日下午5點鍾,山東省軍政要員,在濟南火車站為張宗昌送行。
返身登車時,遭到刺客的槍殺身亡,而刺客正是遭張宗昌槍殺的鄭金聲之子鄭繼成。自此,在民國史上囂張一時的狗肉將軍混世魔王張宗昌,徹底灰飛煙滅而退出了曆史舞台。
言歸正傳。
再說跟著張宗昌愴惶逃亡的米沙和鐵甲車隊。
謠言紛傳,人心惶惶,春雨瀟瀟。逃出濟南後鐵甲車,載著米沙達沙耶夫和二百餘名士兵,在路上慢騰騰的爬行著,成了名副其實的烏龜殼。
一如去年從上海撤退逃進濟南時一樣,敗兵潰兵和土匪,沿途不斷騷擾襲擊。
再加上心灰意冷,鬥誌全無開小差逃之夭夭,一天後清點部隊,居然莫明其妙就少了幾十人。
這讓米沙倍加憂鬱惶惑。如此下去,不待到目的地部隊就土崩瓦解,冰雪消溶;部隊一旦自行雪崩,豈不就留下了自己和達沙耶夫二個光杆司令?
於是,米沙加強了對鐵甲車隊的盤查和控製。
這天,車隊走到了一個叫做糧草的小鎮,
米沙見天色已晚,便下令在此宿營。行軍疲累,達沙耶夫倒頭就睡,可米沙睡不著,瞪著陰霾墨黑的夜空,想著漫天的心事兒,煩不勝煩,索性起來披上衣外出檢查。
墨黑的夜空下,丌立的鐵甲車像一個孤獨的怪獸。
其時,駐在濟南至今,鐵甲車沒開過一槍,發過一炮,甚至連槍眼和平板車的炮位都生了綠繡。
想想以前的威風,米沙歎息不已,大有英雄無用武之地之感。噫,前麵是什麼在嘩嘩作響?不對,是人影晃動,居然還有低淺的笑聲,難道又是有人在偷曳槍炮彈藥?
米沙一驚,拔出納幹快步奔上。
“什麼人?站住不準動,舉起手來。”
人影停住,果然是十幾個鐵甲車士兵。士兵們穿戴整齊,背槍拎包,正像節日分禮物一樣,把鐵甲車上的彈藥箱,一人一箱地打包係繩,提在手上。
“你們這是幹什麼?”
米沙揮舞著左輪手槍,憤怒的問:“偷軍火嗎,開小差嗎,還不快給我放下?”
沒想到,士兵們居然都毫無慟意地瞅著自己的指揮官:“長官,睡覺吧,這不關你的事,我們還要趕路哩。”
米沙氣得大叫:“不關我的事?放肆!大膽!你們這是監守自盜,擅離職守,要上軍事法庭。”
可突然兩眼一黑,一條臭哄哄的布袋子從天而降套在了他的上半身。
緊接著右手一麻,納幹也被一腳踢掉,傳來士兵們的嘲笑聲:“媽拉個巴子,大帥都成了落水狗,你還跟著威風什麼哩?”
“幹脆把老毛子捆了,一起弄出去賣幾個現錢花哩。”
“老毛子一身騷臭,誰要哩?走哩走哩!”……
待米沙七手八腳從布袋子裏爬出來,眼前閃著寒星,空無一人。兵敗如山倒,潰兵猛如虎,米沙唯有在自己的額頭上,一個勁地劃著十字。
他很清楚,全賴於前不久自己對小鬼子的態度。
要不然,潰兵們順手牽羊把自己搞掉,輕易而舉。
瞅著黑暗中潰兵們消失的方向,米沙有一種深深的悲哀:事實上自己作為鐵甲車的指揮官,早已名存實亡;曾經想過多少次的覆滅,沒想到這麼快就來到了。
以後怎麼辦?
路在哪裏?
當然,張宗昌對自己還是一如即往的信任,可他尚且已成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跟著他還有什麼前途?
瞅著鐵甲車那一長溜聳立在夜幕中的掛車,米沙突然沒了繼續巡查的興趣,悻悻地回了自己的住處。
淩晨時分,米沙和達沙耶夫被一陣槍聲驚醒。二人撲到門口蹲下細聽,槍聲密集而有規律,難道是北伐軍追來了?一個衛兵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報,報告,鐵甲車遇到了土匪襲擊。”
“開火還擊!”
米沙命令到,一麵和達沙耶夫衝了出去。
他邊跑邊想:土匪襲擊?不對吧,土匪哪來這麼整齊統一的火力?其時,不用他命令,遭到襲擊的鐵甲車士兵們早已開始了還擊。
竄進鐵甲車後的米沙,湊近槍眼傾聽和打量。
發現除鐵甲車外,沿著公路一溜兒駐防的其他部隊,也遭到了攻擊。
而密集整齊的槍聲,更多是從那兒發出的。看來,鐵甲車還不是被攻擊的主要對像。畢竟對攻擊者來說,鋼鐵怪物與其他殘兵敗將相比,更易守難攻,要冒著更大傷亡的風險。
這,多少讓米沙鬆了一口氣。
可也更堅定了米沙的判斷。
如此避難就易,準確無誤的攻擊,根本就不可能是小股土匪,一定是北伐軍追來了。米沙心裏有一種再劫難逃的酸楚,不由得想起曾和自己聯係的羅家大少和馬臉春風。
米沙想,我格守了自己的承諾,沒有向北伐軍開火;如果我落在了他們手裏,不會殺了我吧?
對!北伐軍講打倒軍閥,不殺俘虜;對我這個鐵甲車指揮官,也一定會網開一麵的。
隻要不死,我就有辦法逃脫;隻要逃脫,我就能活下去。這樣想著,米沙有點高興。可馬上又灰了臉孔,自己在上海南京路朝起義的工人開槍,欠下上海人民一筆血債,北伐軍又會不會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