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饒恕,我又該怎麼辦?
砰!吱溜兒!當當!當!
流彈打在鐵甲上,聽起令人毛骨悚然。米沙渾身一機靈,朝達沙耶夫喊:“命令鐵甲車停止射擊!”“什麼?將軍閣下,您說什麼?”騎兵上尉懷疑自己聽錯了,楞楞的瞅著頂頭上司。
“命令鐵甲車停止射擊!對方攻擊的目標不是我們,明白嗎?”
米沙朝上尉眨眨眼:“停止射擊!!”
達沙耶夫這才回過神來,抓起電話筒使勁兒搖搖,又放下:“糟糕,電話線被截斷了。”,米沙瞅瞅他,憤怒一跺腳罵到:“可惡的潰兵!猶大,人渣。傳達兵!”
滿麵驚恐的傳令兵急匆匆跑來。
“長官,您喊到我?”
“跳下車,傳令停止射擊!”,沒想到傳令兵卻往後一縮:“不,我不去。”“您說什麼?”米沙驚愕的瞪起雙眼:“敢違抗命令?我槍斃了您。”
“槍斃了我也不去,我還想活著回家哩。”
滿臉稚氣的小傳令兵害怕得嘴巴咧咧,似要哭哭啼啼。
米沙氣得把鐵桌子一拍:“他媽的,這種兵,我怎麼瞎了眼,讓個怕死鬼鑽了進來?”手卻沒往自己腰間摸去,畢竟這是在潰逃路上,大家同病相憐。
再說人家沒跟著潰兵順手牽羊的開小差,就已經很不錯啦,算啦。
砰!吱溜兒!當當!當!
明明攻擊者沒把這兒當作主要目標,自己反倒打得個熱熱騰騰,一群蠢驢,真要惹火燒身啊?米沙一急切,拉開鐵甲門跳了出去。
達沙耶夫一看不好,忙叫到:“將軍閣下!”急竄過來一把沒拉住,也跟著跳出了鐵甲戰車。
一到車外,上尉響亮的吹聲口哨,推推軍帽,不由得不佩服米沙的判斷。
槍聲爆炸聲,幾乎都在後麵一溜兒的部隊處響著;真正朝向鐵甲車的,隻是整齊而規律的零星射擊。稍具軍事常識就可看出,這是攻擊者在采取警告式的火力封鎖,以免鐵甲車支援被主要攻擊目標或開火還擊,造成自己的重大傷亡。
對此,達沙耶夫好生奇怪。
對方怎麼敢斷定鐵甲車,不去支援和不開火不擊?
看來,對方有能人和高人,對潰兵的扭曲必理和習慣作法,了解得清汪楚楚,掌握得明明白白。瞅見米沙正彎腰一麵跑,一麵揮手叫喊:“停止射擊!”
達沙耶夫也彎腰跟了上去。
他覺得,自己有保護將軍閣下的責任。
再說,潰逃路上,意外迭出,米沙真有個什麼,自己一定很麻煩。現在,整個鐵甲車隊裏,隻有自己和米沙是白俄,是真正的一條船上的人啦。
一路吼過去,餐車,修理車,都停止了射擊。
二人再跳上平板炮車:“停止射擊!”
於是,平板車上的炮兵也入下了手中槍。看看孤魂野鬼般蹲著的一門俄製大口徑山炮,米沙就有氣。原先精心配備的三門山炮,被敗兵匪夷所思的偷曳去一門。
因炮栓與瞄準鏡損壞而無法使用報廢一門。
曾經威風凜凜,讓米沙引為自豪和驕傲的平板車炮隊,就此成了名副其實的獨眼龍和啞巴。
炮兵變成了步兵,人手一枝沈陽造,單調而有氣無力的嘎,砰!嘎,砰!代替了驚天動地的轟轟隆隆。他媽的,看著就別扭,聽著就有氣。
這是打仗嗎?
不,不這是打屁。
這屁仗真是越打越晦氣啊,看來真是氣數己盡。
停止了射擊的炮兵們就往沙包後一縮,擠眉弄眼,交頭接耳:“天亮走不走哩?俺夢到俺老爹在村口打望哩。”“大帥玩完哩,俺們也散夥。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俺想媳婦兒哩!”
“王三,你還差俺三塊銅板哩,莫要人死債消。老子追到閻羅王那兒也要找你要哩。”……
毫無顧慮,視若無睹,根本就當二頭兒不在場或是聾子瞎子。
直聽得米沙和達沙耶夫擰緊眉頭,瞠目結舌:軍心如此,戰局如此,上帝,覆滅的大限真是到了嗎?二人沒訓斥也沒說話,瞅瞅天邊的冷星殘月,不約而同的歎氣,搖頭。
天要亮了!
可誰知道天亮後又是怎麼樣,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啊?
撲!米沙栽下了車;緊接著,嗵!達沙耶夫也栽下了車。二三分鍾後,從前麵傳來二聲驚叫。除了槍聲爆炸聲還在後麵零零星星的響著,一切都安靜下來。
……
當米沙使勁兒的甩著自己的腦袋瓜子醒來,發現眼前一切都很陌生。
這是一個典型的山東小村落。
獨立的小院,二進二出的廂房;望出去是平坦褐色的小壩子,有吱嘎吱嘎的聲音慢騰騰的蕩開,那是一匹蒙眼的灰騾,拉著石磨壓紮穀子……
最先映入米沙眼睛的,是一個挎著沈陽造精神抖擻的小夥子。
然後是一張碩大無朋的八仙桌,上麵蹲著一個碩大的瓦罐,後麵坐著二個陌生人。
見米沙醒了,一笑,牙齒雪白而整齊:“醒啦,俺問你,你是哪國人?”,米沙沒回答,聽到一種熟悉的響動聲,一斜眼,居然是同樣似醒非醒的達沙耶夫。
“對了,還有這位年輕人,你們是一起的哩?”
米沙點點頭,他奇怪自己和達沙耶夫怎麼在這兒,這又是哪兒呢?
八仙桌後的人站了起來,是個有著一身古銅色膚色的中年人:“對不起,昨晚俺們的兵沒注意,以為你們是張宗昌的潰兵,一並捆了來。這兒條件差,沒睡著哩?”
米沙動動四膚,沒發現有什麼意外,才點點頭。
中年人朝一邊點點頭:“請先吃飯吧,用了休息休息,我們再聊。”
米沙這才看到,八仙桌旁的土坑上,擺著玉米餅和玉米粥,在清晨的陽光中,那麼的黃澄澄,金亮亮,香噴噴,忍不住吞了吞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