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苦無依地蹲在冰室裏,因為我是仙人不能死得那樣利落的緣故,以至於我身上每個角落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後,我的意識還是異常清晰。
我想,這時姐姐們一定找我找得都快要瘋了吧?她們每日為我煨好的蜂蜜雪梨應該送進我的房間了吧?我窗外的那樹桃花今日應該結出又大又甜的果子了吧?
我想我這是想家想回去了。一個人在孤苦無助的時候尤為想家,一想到家一想到親人我就想哭。但是我不能哭,因為在這裏眼淚一從眼眶裏滑出來就會立刻變成冰,冰再厚一點點我就瞎得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坐在一堆冰山中,嘴唇烏紫,牙齒直直打顫。無奈之下,我又開始試著求我從未見過的天帝叔叔。
天帝叔叔,既然你不願救我,就讓我快點去了吧。我活了一萬多歲,已經足夠了。
這一次天帝叔叔還是讓我失望了,我不禁啐了一口:無能!
就在欲生不能,欲死也不能的萬般絕望無奈和糾結的情境下,先前啪嗒一聲關上的石門轟隆隆的又開了。
我坐在冰山裏直直望見首先走進來的是一個點頭哈腰的蝦兵,他帶著鐵鏟先進來清幹淨了路上的碎冰等障礙,回頭對後麵的人恭敬說:“前幾日,我們抓住了一個進冰室盜取千年寒冰的竊賊,現在還被困在裏麵。”
盜取!竊賊!盜你妹,竊你妹啊!這兩個詞,怎……怎麼可以用在我虞弦的腦門上!我頓時感覺怒火中燒,恨不得將說這話的蝦兵捉回去做成水晶蝦餃吃。但一時之間,我竟覺得不那樣冷了。
隨那蝦兵進來的原來是位極美麗的女子,憑借她身上的鱗片和她傾國傾城的麵容,我一眼就認出她是我龍王伯伯的大女兒眉桑公主。她的母親不是龍族,故而她一出生便是條人魚。
我四肢僵硬不能做絲毫動彈,聲音也斷斷續續淒涼可憐,我喚她:“眉桑,救救我。”
眉桑見我眼角血紅桃印,不禁眼眸一亮:“你就是上善棲的弦兒?”
我楚楚可憐地點頭:“好冷啊,凍死的不好看……”
眉桑不禁被我逗笑,她幫我融去身上的冰塊。纖纖細指拉起柔順裙擺,蹲在我麵前將我抱在懷裏,溫柔笑著問我:“弦兒,現在你還冷麼?”
眉桑長我三萬歲,我瞬間有一種被阿娘抱在懷裏的錯覺。弄得我感動萬分,就要失聲大哭起來。
有一種感情在那時彌補了我心中的某一塊空白,我雙臂僵硬的抱著眉桑,輕輕嗅著她衣料上散發出的淡雅清香。漸漸,我竟倚著她的肩頭沉穩睡去。那晚醒來,我正睡在眉桑水晶宮裏的珊瑚床上。透亮的夜明珠在床頭吐露光輝,我看見眉桑睡在我身邊,我身上和她搭著同一條被子。從那一日起,我便將眉桑當做我最要好的朋友,也當做我的親人,我們約好了日後一定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後來,隻要我留在上善棲,有一半的時間我會都同她平躺在她寢宮的珊瑚床上,臉上開著對一切未知事物充滿憧憬的稚嫩的花。夜明珠發出柔和的光,淡淡勾出寢宮的輪廓。我聽她講仙界英俊的男神,她聽我講我最近做過的稀奇事。講完,我們對視彼此,不同意義地傻笑。有時候她會輕輕拍一下我的肩,努著嘴說:“弦兒,你真壞。”我也會不服氣地敲她腦袋,正經八百地對她說:“眉桑,你真花癡。”然後我們再傻到不行的對視一笑。
快樂而肆無忌憚的童年,像一顆黑夜裏迅速上升的焰火,可以在自己喜歡的高度,對著漆黑的天空,盡情綻開。帶著滿心激情,用自己想要的大小,鍾愛的顏色,照亮身後一片晦澀的天空。
那就是我要的童年。
然而有一天,我偷偷跑到人間瘋玩回來,看見眉桑正穿著她最愛的水光瀲灩裙在上善棲入口等我。微風起,裙擺會像漣漪一樣慢慢蕩開。我走近她,她笑著拉起我的手,說今晚要我去東海龍宮陪她。我微微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