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還沒有到上善棲,漆黑的夜空便破開一個大口子。暴雨響雷瓢潑而來,紮紮實實打在我身上,紮得我渾身生疼。
我一直不知自己身上有傷,這傷又是從何而來。加之淋了雨,回到上善棲我就得了一場大病,昏死在老爹的懷裏。
我身體一向健康,十萬年來鮮有患病,籠統算來除去這次就隻剩才從娘胎裏出來,因為尚未足月便被產下,身子虛弱患病差點夭折。那時還多虧了老爹和三位姐姐的悉心照料,才救回我一條性命。
我整日躺在床上,老爹用寒冰敷在我滾燙的額頭上為我去燒。我窗外的桃樹正在開花,淡粉的一片,繁華燦爛。桃花馨香進入鼻息,我被火燒得躁亂的心神得一絲清涼和甜蜜。老爹守在我身邊,日夜聽得我含糊不清地叫南歌的名字。老爹尋思,南歌應是那晚隨我一起偷酒的白衣男子。不知他如何神通廣大,還是他早已認出南歌的身份,第二日他便為我將南歌尋了來。
我意識迷亂不清,迷迷糊糊幾次醒來時,隻記得有一個極美極美的白衣男子坐在我床邊日夜照料著我,還對我露出極美極溫柔的笑靨。
我以為是他回來了,所以每次間接醒來之後便很快安穩的睡去。如此持續幾次,我錯認為以後我每次醒來都能看見我萬年來一直心心念念的他。但是當我病好之後,我欣喜著醒來,卻發現我床前的白衣男子早已沒有了身影。我心裏空落落地將手伸出去貼在他之前坐的地方,冰涼的一片。涼意沿著掌心漫入我的心裏,原來一切都是幻象。如是生病可以見到他,我也想甚矯情地講一句,老天爺,請日日讓我生病吧。左右發燒用千年寒冰鎮著死不了人。
這時老爹端著藥碗撩開我門前的衣服水晶珠簾走進來,見我一副甚是失落的模樣,笑道,南歌見你要醒了,剛才才駕雲離開。
我眸子一閃:“原來是他?”
老爹連連點頭:“是啊,你昏迷時日日喊著人家的名字,我便將他給你尋來。人家手裏可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可是一聽見你病了,連忙就隨我過來了,整日整日不合眼地守在你身邊為你換冰,喂你喝藥。”老爹講著講著,眉梢不由笑開了花。
我沉浸在老爹方才說的話裏,竟不知不覺的開始一字一句細細回味,心裏春水蕩漾。房間裏靜過一大陣之後,我才低聲道:“那他為何不等我醒過來,對他道一聲謝?”
老爹笑起來:“誰知道你這些女兒的心思?方才南歌見你就要醒了,便急急忙忙站起來說什麼都要走,我留不下他,就問他是何原因讓他非得這樣慌忙離開。他這才轉頭看了你一眼,說是那晚你送他出上善棲的時候叫過他不要再來找你,所以他不想讓你看見他。”
聽了老爹的話,我心裏一陣酸楚,伴著陣陣暖意逐次散開。南歌,他竟這樣聽我的話。這樣,隻會更加讓我誤會他就是我逝去的初戀,讓我更加依賴他。
我扭過頭對著窗外猶帶晨露的桃花,聲音清寒:“不見也罷,免得更添糾葛。”
老爹不安地喚了我一聲:“弦兒,南歌他……”
我努力笑起,搖頭:“老爹,不會的,他已經死了。就算……就算他真的回來了,我如今已是桃花女神,也不能與他,雙宿雙飛了。”
老爹惆悵的歎了一口長長的氣,叫我趁熱把藥喝了,便轉身離去。我知道,我做了這不能愛的愛神,老爹一直覺得對我虧欠。
大病還未痊愈,我終日在三月館中養病,無聊時喝喝茶,看看閑書,再附庸風雅地賞一賞桃花。有一日我終於靈光乍現,跑去纏著老爹讓他教我做桃花清釀。老爹的眼睛笑得眯成了兩條線,誇我終於變得聰明些了,他早己等著我去向他請教這桃花清釀的做法。老爹說,這桃花清釀的做法是阿娘生前留下的,他一直想將它留給幾個女兒,但幾個姐姐都不愛飲酒,老爹便一直沒機會教給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