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悵恨路隔(四)(1 / 1)

天上的幾隻蒼鷹本是哭諳繪上結緣草的守護獸,目光犀利嗅覺靈敏,專以死屍為食。分食完眉桑的屍體,蒼鷹離開。嚴寒的哭諳繪上恢複死亡的寂靜,僅有海浪拍岸的空洞聲響。我放了一會空,想過不了多少時間蒼鷹便會返回啃食我的骨肉。

拖著極度虛弱的身體從礁石飛回哭諳繪。血像熾熱的火焰,流過的地方雪已經化盡,長出嫩綠的草葉。嬌豔的花朵在冰雪覆蓋的地麵之上輕輕搖曳,顯得一點也不和諧。我幾乎喪盡全力,趴在雪地裏大聲喘氣。血順著身體汩汩流下,我伏倒的地方變得一片春意盎然,花香盈鼻。從嘴裏呼出的白氣越來越弱,我知道我就快要死了。

舉起扶沉劍,對準胸口。姻緣草已死,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神的心頭之血重新澆灌,方能令其起死回生,開花結果。

隻是喪失心頭之血,便會神力大減。仙為較低的,直接淪為凡人。

以我如今的狀況,放完這碗心頭血也隻有一死,連做個凡人也是奢望。

眼一閉,耳邊隻剩下嘯嘯風聲,劍卻停在空氣中像被冰凍住一般,我再也不能將劍身向前移動半分。

睜開眼,嗓音幾乎是抖下來的:“南……南歌!”

南歌就那樣靜雅的站在我麵前,嘴角帶著溫暖的笑,雙瞳裏春水泛動。他伸手輕輕揉揉我被冷汗粘在額上的淺發:“弦兒你為何要這樣傻?”

我一怔,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是好。他伸出雙手摟住我,將我藏進懷裏,像人間父親哄孩子的那樣說:“乖,我會幫你。”

幫我?如何幫我?!我本就沒有了血色的臉一下更加麵如枯紙。連忙推開他:“你自己會鍾秀隱好好當你的神仙,我的事情你幫不了。”手離開他的身體,整個人又重重摔在雪裏。

他蹲下來將我抱在懷裏,憐惜的表情。他很執拗,淡淡看著我:“為何幫不了?”

見他眼中風輕雲淡的神情,我料他是將此事想得過於簡單。但我此時又虛脫至極,恐怕命不久矣,便輕輕睖他一眼,隨口說:“你我隻有數麵之緣,你憑什麼如此幫我?”畢竟放心頭血不是小事,我隻是讓他知道我與他交情尚淺,他對我不必做如此犧牲。

隻是他目光更加堅定,將我抱緊幾分。聲音落在耳邊,清楚甘冽:“憑我喜歡你,憑我愛你,可好?”

耳邊話音剛落,好似做夢一般,我直接自己身體僵硬,溫濕的液體從眼角滑出,好似無邊無際。在記憶中我努力尋找,我長得如此大了,竟還是頭一次聽男人對我說這三個字,不是江央不是仙諸,不是眉桑喜歡的男人。也不是啟樂。

嘴角微微彎起,笑容卻帶著涼意。我看著難容清雋的麵容淡淡說:“可是我就要死了,占了你的愛……對不起……”

南歌的下巴輕輕抵著我的額頭,我虛弱得已再沒有一點力氣反抗。他低頭淺淺在我冰冷沾滿雪花的發上落下一個吻,說:“不會,我不會讓你死。”

他抱著我從雪地裏站起來,這時我身下的雪已經融化,堅硬的地麵鉻得背部生痛。不得已攀上他的脖子,我眉頭微蹙,想告訴他其實我還有事沒有做完。而南歌隻是笑著,雪白的靴子踩在雪和焦土裏。他一直淡淡笑著,直到我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