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天與地似乎重新合在一起,萬物混沌。我身體輕盈無依無靠,好似陰間地獄中一縷無主遊魂在一片虛無幻境中飄蕩。我不知道我從何處而來往何處而去,最終又會到達哪裏。意識遲鈍,在遲鈍的層層包裹之中有一絲清晰劇烈的痛陣陣從胸口傳來,讓我不能完全在混沌虛無中喪失,無依無靠的飄蕩。
這一日我飄過一座燃滿火焰的山,嗆人的熱浪讓我呼吸困難,身體好像就要燃燒起來在頃刻之間化作灰燼。第二日,眼前再無山的形象抑或輪廓,目及之處一片昏暗,無邊無際。胸口處傳來的陣痛感越來越弱,伴隨著的遲鈍也越來越弱。漸漸,我感覺自己的靈魂慢慢變得充盈真實。宇宙逃離混沌境地,世界開始明朗。
空氣微涼,我嗅到淡淡花香。我一直以為自己那日已經死在哭諳繪上,屍體因為南歌在場而得以完好保存。靈魂離開屍體進入虛無境地,開始永生永世的遊離飄蕩。此時聞到冰涼花香,我手指一動,心裏漸漸化開自己還活著的喜悅。
不知過了多久,我清楚意識到自己離開虛無之中,精元聚集,意識開始蘇醒。淡淡的花香還在鼻尖流動,輕盈而馨雅。
緩緩睜開眼,雪白的帳幔糅著冰涼月光進入眼底。夜色漠漠,依稀能辨清窗外竹枝、樹影。窗櫳半開,清風吹來。屋內高燭已滅,桌上茶壺安靜雅致,壺口淡淡反著月光。
我正躺在一架雕花木床上,借著月光能看出上麵精美的牡丹和龍鳳雕紋。白色紗幔垂下,我身上輕輕搭著一條薄被,枕頭鬆軟馨香。不禁心情愉悅,這裏每一樣東西都如此完美,唯一不足的就是這不是我的房間。
身邊幽幽冷香沁脾,這香味我甚是熟悉。轉過頭一看,南歌撐著頭已看了我許久。見我轉向他,能看出他眼底欣喜的彀紋。他卻強撐,淡淡說:“弦兒,你終於醒了。”
我著實一驚,因著半夜三更夜深人靜的緣故,壓住嗓音質問他:“你怎麼在我床上?”說完推他一把,打算把他推下去。他卻穩如泰山,眼睛盯著我看。
動作牽痛我胸口的傷,我吃緊地叫了一聲,身體在薄被下蜷縮成一團。南歌急忙湊近我一點,問:“又扯到傷口了,還好吧?”
他嘴裏吐出來的氣輕輕打在我臉上,帶著冬梅冷香。我睖他一眼:“要不你來試一試?”
他隻是靜靜看著我的臉不說話。他側躺擋著月光,俊美的臉藏在一片陰影中,以至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南歌身上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冷香,讓他整個人在任何境地裏都顯得從容不迫。這時他躺在離我不到一寸的地方,我能清楚感覺到從他身上傳過來溫和的溫度。不熾熱不熱烈,一如他的品性。
我把身體蜷成一團,躺在他身邊靜靜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像受困的野獸隨時準備進攻和防衛。但我身負重傷,就算他果真有什麼不良思想且欲要付諸行動,我也著實不能將他怎樣。於是我想,如果到時他真要強要,我就咬舌自盡,怎樣也不能活著遭受淩辱。
月光灑進我眼裏,南歌看見我對他警惕的目光。揉揉我的頭發笑著說:“你放心,你現在身體不好,我暫時不會把你怎樣。”
聽他這麼說,我簡直連死的心都有了。料他平日裏衣冠楚楚,算個清朗謙和的男神模樣,夜間卻是這般不堪。這時又想起那日西厥一對三的生猛場景,連連歎氣,不愧是親兄弟。世間萬物,否定什麼也不能否定血緣和遺傳這兩樣東西。
“喂,我說你能不能睡過去一點啊。男女授受不清懂不懂,我擔心日後我嫁不出去。”我用手肘捅了捅他,他卻仍似泰山巋然不動。
“喂,我說你那邊那麼寬你睡不下啊,非要過來擠我。這樣很熱啊你知不知道。算我求你了,你快滾過去一點,我熱得快喘不過氣了。”
他還是不動……我躺在裏麵一伸手就能摸到冰涼的牆壁,最後我氣得直接抬頭狠狠睖他,卻撞上他看我的目光……簡直就要把我溺斃。
娘親啊!我臉頰飛速躥紅,捂住胸口在不禁叫出聲來。
月光幽亮似夜華重錦,他看著我似笑非笑:“弦兒,我們終於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