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著實打了一個冷戰,這才發現長形雕花條案上的一對龍鳳高燭,依稀能辨出透亮的紅色。紅淚傾塌,好似循著山脊流下來的火焰。
將身體繃直簡直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我忍痛從床上坐起來,夜裏涼風從窗戶吹進來落在我臉上。南歌也跟著起身,將薄被輕輕搭在我肩上。
我半信半疑,嚴肅地看著他。
我:“你講的可是真話?”
南歌也嚴肅地點點頭:“你我成親已是一月之前的事情了。一月以來為你沐浴更衣換藥的這些瑣事都是我親力親為。”
我不由冒起一背冷汗,無奈地按著眉心:“我老爹可知此事?還有我的姐姐們?”
南歌認真點頭:“當然知曉。她們為你梳妝打扮,吃完喜宴後還在鍾秀隱小住過幾日才離開。”
我沉入湖中的心終於沉到湖底。狠狠將他睨住,仿佛要吞了他一般:“就算老爹和姐姐們沒有告訴你倘若女子為桃花神終生不能出嫁這件事,你身為鶴族二皇子,也早應知曉吧!”
南歌還當是件什麼大事,聽我這麼一說,笑得釋然。拍拍我的背,小心翼翼不敢碰到我的傷口,將我壓回床上躺好。一麵輕聲對我說:“原來是為了這件事,你放心,我們成親不會有事的。時辰不早了,你身子還沒好,早點休息吧。”
他全然把我當做小孩,我使勁翻身以示放抗,卻不料再次扯動傷口,痛得我哇哇直叫滿頭虛汗。南歌把我緊緊抱在懷裏,我緊緊拽著他的衣襟,咬牙切齒麵目猙獰。一股幽香飄然入鼻,帶著鎮痛功用,我漸漸平靜下來。
我本欲今晚和他拚個魚死網破也決不允許他威逼我老爹和姐姐們將我強娶回鍾秀隱。隻奈何我重傷在身,連動彈都成問題,也不便不和他過多計較。夜已很深,我小心轉身背對南歌,打算明日再做打算。反正現在我有傷在身,量他也不敢將我怎樣。
夜很靜很涼很香,我漸漸睡意朦朧。南歌嗓音溫潤,也許失眠,竟開始給我講故事。他應該是以為我已睡著,遂在我身後自言自語。
他說:“弦兒,你可知那日我們在人間被屠夫追殺,你將我護在身後說要保護我的時候,我就發誓要生生世世保護你。隻是我遲到了六萬年。”
他說:“弦兒,你還記得以前我們一起在銀河邊看雲吹笛的時候嗎?”
他頓一會兒,聲音帶著歡愉帶著追憶:“那時候的時光寧靜美好。我常常不說話,是因為喜歡默默看你假裝乖乖坐在我身邊卻暗地裏對我做鬼臉的樣子。那時候你還很小,很調皮很可愛”
他說:“弦兒……”
他停下很久,歎一口氣,好像有很多話要和我說。最後又帶著欣喜的語氣說:“弦兒,現在我們終於成親了。”
我再也忍不住,身體劇烈抽動,眼淚像決堤的湖水從眼眶裏奔流而出。聲音斷不成句:“你真的是我的江央……你回來了?”我一直不敢轉過身,我害怕剛才的一切都是我夢中的幻覺,聽到的隻是幻音。我害怕我轉過身去,看到的是南歌不是江央。縱使他們長著一張臉,也絕不是同一個人。江央六萬年前為救我已魂飛魄散,老爹說他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