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的法術?奇怪……”羅離用手抓了抓頭皮,方才的陰寒之氣隨著那人的離去已經散去,然而那種冰冷的感覺仿佛仍在,堂皇如旭日一般的神族法術幾時變成了這樣子?
還有,他剛才到底在看著誰的房間?……是穆天,還是翼風?
初晨的陽光像點燃引信的火種一樣,讓青丘炸開似的喧鬧起來。羅離從房間出來,忍不住打了大哈欠,經過夜的寧靜,他覺得好像一下子到了另一個世間一樣,連同昨夜所見的情形,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穆天,”他叫住路過的神使,“你們神族裏麵,有沒有人練非常陰寒的法術?”
穆天帶著一臉沒睡醒的表情,懶洋洋地回答:“沒有。”
“真的沒有?”
“不可能練——我們的體質就那樣,練陰寒的法術不出三天就把自己練成僵屍了,除非用血咒脫成魔族或者精族,不過他們也難得有人練,那種法術練起來累死累活的,還動不動就會反噬。”
“那會不會有練那種法術,又同時也習了神族法術的人?”
“嗤!你見過把水火塞在一個瓶子裏的嗎?——我說,你問來問去的,莫非你想練?”穆天上下打量他,喉嚨裏滾出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
羅離懶得再說,扭頭走下樓梯。
但是對穆天的回答,他倒並未懷疑。那麼,難道昨夜是看錯了嗎?羅離心頭的疑惑像初春水麵的浮冰一樣飄蕩不定。
當他走到酒館門口的時候,看見盈薑正在和翼風說話,而流玥獨自站在稍遠的地方,從她身邊經過的男人無不偷偷地多瞧一眼,卻也無不立刻轉過去,因此她所在的一方天地便顯得格外安靜,喧鬧中,藍衣身影清寧得恍若秋日天空下的湖水。羅離恍惚地記起曾有過一麵之緣的另一個精族祭師,她的容貌早已在漫長的歲月裏淡忘成一個模糊的影子,但,那溫婉而安靜的印象卻深深地刻在記憶中。相隔千年的兩個身影奇異地交疊,然而,不過一瞬間已經分開——兩個人實在太不一樣了,正如和煦的春風與孤峰的冷雪,沒辦法放在一起。
“那當然好嘍!”人族藥師輕快的聲音穿過嘈雜的人聲傳了過來,“不過那很貴吧?”
“又不花我的錢……”
翼風無所謂地回答,後麵的半句話被不遠處人群突然爆出的笑聲淹沒了。他轉過頭朝人群看了一眼,又對盈薑說了句什麼。
人族藥師似乎微微一怔,隨即捂著嘴前仰後合地笑了起來,“哎呀,真想立刻看到神使大人的表情。”
羅離忍不住好奇,走過去問:“怎麼了?”
盈薑沒有立刻回答,目光繞過他,望向後麵的那個人,“穆天大人……早!”
穆天抬起有些浮腫的眼皮,瞥了一眼她臉上怪異的笑容,他的神情有些憔悴,就像一夜都沒怎麼睡似的。“你們……”他打了個哈欠,“在說什麼?”
“我買了六隻囂狪。”翼風回答他,“這樣,如果順利的話,十天後我們就能到達神碑。”
“為什麼是六隻?”
“我找了個向導,說好了他帶我們穿過東荒,囂狪就送給他當報酬。”
“噢,你倒大方。”穆天無動於衷地應了一句,但是隨即他就睜大了眼睛。
“這是花剩下的錢。”翼風拋過一隻黑色繡金的錢袋。
“這,這是……”
“你那個體貼的兄弟讓‘棘’給你帶來的錢。”
“你你,你也太過分了吧?!”
翼風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冷冷地掃過咬牙切齒的神使,“過分?別忘了我是為什麼來的。”
拋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銀發劍客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向獨自站在一旁的祭師。穆天的臉就像咬了滿口黃連似的擰著,然而,卻沒有還口。
從外表看,囂狪滾圓的身子倒是更像一頭豬,但是比豬多了兩隻鹿一般的角和滿口利牙,這種食肉的猛獸一旦被馴服,卻是世間跑得最快的獸。隻是它們躲在泰山的密林中,凶狠的生性和幾乎令人難以想像的迅捷,最好的獵手也常常對它們束手無措,使得它們價格不匪,尤其在東荒,更是身價逾萬。
穆天鐵青的臉色,直到將青丘拋到百裏之外,才漸漸地緩和過來。
但是他的話還是比以前少了許多,甚至讓羅離覺得有點兒不習慣。走在最後的翼風和流玥兩人似乎也極少說話,羅離偶爾回頭,隻看見並轡而行的兩人同樣淡漠的表情,然而明顯有一種特別的默契存在於兩人之間,令他們的坐騎都保持著一模一樣的和諧步伐。
隻有走在最前麵的向導,一個名叫小狸的少年,保持著始終不變的興致,不停地和旁邊的盈薑說著話。
“看見那邊像韭菜一樣的葉子嗎?那就是祝餘草,吃幾根下去幾天都不餓,我們身邊都帶著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