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送花記(1)(2 / 2)

“小狸!”盈薑眯起眼睛,威脅地把紙包收到手心裏攥住,“別想蒙人哦,姐姐我可是很聰明的——冷冰冰的和螢火蟲似的光環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

“誰蒙人?是真的!”少年擰著臉,簡直要哭出來。

“是真的,”羅離說,“我也見過。”

盈薑目光倏忽一閃,卻沒有說話,隻轉過臉望著他。

“真的。”羅離把夜裏見到的說給她聽。挺簡單的一件事,就是古怪了點。

盈薑聽完不說話,托著下巴靜靜地想,羅離不明白她能想出些什麼來。

他把獐子架在火上烤,肉香味慢慢地彌散開來。穆天挪啊挪地湊過來。羅離一看見他,就把身子轉了個個兒,好擋著他的手——此人一聞到肉香,手比章魚還長。

但是很奇怪的,身後半天都沒動靜,羅離忍不住好奇,轉過臉去看,發現穆天也一手托著下巴在發呆。羅離看看他兩顆被繩子拽住似的眼珠子,又瞧瞧他在看的人,歎口氣說:“你就別做白日夢了,真的。”歎氣歎得雖然很地道,但是語氣卻實在像憋著一肚子笑。

穆天沒吱聲。

羅離看看他,再看看翼風,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穆天有點惱,“你這麼看我幹什麼?哼,難道我就比不上那小子帥嗎?”

羅離又看看他,別說,單論相貌的話,穆天說不定還高上一個等級,但是算上別的……羅離試著在心裏想像一臉賊笑的神使和謫仙般的祭師站在一起——他立刻放棄了這個無法想像的畫麵。

穆天眼看又回去白日夢,羅離想,正經事得說。

“我昨天夜裏看見一個人,渾身陰寒之氣,卻使的是神族的法術。”

穆天把臉扭過來一點,“哦,早上你說了半天就想說這個啊——也許他帶著什麼陰寒的法器吧。”

羅離怔了怔,咦,這麼簡單又合理的解釋他怎麼沒想出來?他看看穆天,這家夥雖然挺討人嫌,但是腦子轉得倒快。

“小狸說他聽見有人說要殺翼風,那個人也是一身陰寒,又使神族的法術,我想也許是同一個人——昨天夜裏我見他一直盯著翼風的房間。”

穆天聽了這話,不但不吭聲,而且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羅離忍不住瞪他,可是他的眼神在穆天麵前比扔進萬仞海的小石頭子兒消失得還要徹底。

羅離有點火大,這家夥一副居然事不關己的模樣!傳說裏往異界的五個勇士齊心協力,並肩而戰,怎麼到了這家夥這裏全沒這回事了?

“你到底聽沒聽見?”

“我說,翼風自己都不急,你著什麼急?”穆天終於受累開口,“那人想殺的可是翼風。比方說吧,如果他要殺我,當然我這麼好的人品不會遇到這種事,比方說他要殺你,那麼著急還有道理。可是誰要殺翼風,先得替他自己著急。”

羅離仔細想想,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也有道理。

“但是,明槍易躲——”

暗箭難防。

羅離發現自己已經中了暗箭——趁他走神的時候,穆天已經把最大的那塊烤肉抓過去了。

天黑了。

淡淡的銀光穿過濃密的枝葉,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分不清是月光還是星光。

翼風倚坐在棪樹下,把玩著手裏的劍。

古舊的劍,劍鞘上的顏色早已經掉盡,花紋也已幾乎磨平,泛出黯黯的光。無論他何時回想起過去,貫穿始終的隻有這柄劍。當他有記憶的時候,就和這柄劍在一起,隻是那時這劍握在師父手裏。

回想起師父,思緒便仿佛凝滯。

記憶之中,師父從來隻做四件事:吃飯、睡覺、教他劍法、擦劍。隻要他不在吃飯,不在睡覺,不在教劍法,他就一定在擦劍,入睡前最後做的事在擦劍,睡醒的第一件事還是繼續擦劍。

看慣了,也不覺得奇怪。成年之後,漸漸明白,對於師父而言,那柄劍比任何事、任何人都更來得重要,漫長的歲月,已如同他身體血脈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而今這柄劍在他手裏,也已經那麼久了。

翼風的手指慢慢地滑過劍鞘上的花紋,停在暗簧上。微微的凹凸,太熟悉了,熟悉得像身體的一部分。“哢噠”輕響的聲音,仿佛從血脈深處傳來——翼風驚覺,這聲音對他有著奇異的誘惑力。

自己會不會變成和師父一樣的人?把劍收回鞘,他不由自主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