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送花記(2)(1 / 2)

身後有沙沙的腳步聲,很輕,好像不願打斷他的思緒——但還是打斷了。

淡淡的銀光映著流玥的臉,像一層薄紗,她看起來比白天更美,更寧和。

“翼風,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是帝晏讓你來的。”祭師的聲音在夜色的掩飾中融化了冷淡,飄浮著難以言明的心緒,“為什麼不告訴我?”

翼風看手裏的劍,“我不覺得這有什麼重要的。”他抬頭,看著她微笑,重複:“有什麼重要的?”

流玥抿起嘴唇,緊緊地,用力得連血色也消失了。

翼風暗暗歎口氣,“是——他來找我,說單憑神使的力量恐怕不夠,問我能不能去一趟異界,我答應了。就這樣。”

“還有呢?”流玥盯著他,“他還說什麼?”

翼風感覺頭隱隱地疼,這女人到底是怎麼看穿的呢?

她那雙眼睛,就那麼靜靜地望著,他如果不回答,她也不會繼續追問,就那麼一直望著,讓他覺得那雙眼睛永遠在麵前晃,無所遁形似的。

真是的,怎麼弄成這樣子的?

“他還說,如果我能從異界活著回去,他就與我一戰。”

流玥明白過來,臉色微微地變了。

一瞬間,她以女人特有的思維方式前前後後地想起了許多事情,但是說到底,她隻關心一件事:“那麼,你能不能贏?”

翼風想了很久,搖搖頭,說:“不知道——大概不能。”

流玥想不通他的話,就為了打不贏的一戰,去赴九死一生的冒險,為什麼?

“帝晏真的有那麼強嗎?”

翼風聽懂她的言外之意,她當然是不能夠明白的,他也不指望她能明白。

“其實,我曾經跟他交手過一次。”他說了一句,立刻停下來,解釋了也解釋不明白的事情,為什麼還要解釋呢?希望她明白什麼?

可是,流玥望著他——已經開了頭的話,隻好繼續說下去:“當年我去神界那一次,在闖進聖皇殿的前一天晚上,遇到過他,我們過了一招,就一招。”

記憶湧回,黑暗中,他一感覺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就知道對手是誰了。這個人從他有記憶就在他記憶裏,連同他的劍——師父對他說過許許多多遍,多到仿佛是他生來就認識的熟人。所以對手一出招,他就接住了,嫻熟得簡直就像兩人曾無數次一起演練。而對手似乎隻是試探,無意認真交手,一擊便退。沉默如風的來去,仿佛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他頓了頓,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就像數百年前的那個夜晚,在驚心動魄的一劍之後——

“我認識那一劍,所以我接住了。但是,當時他隻出了至多兩成的力量,如果他出全力,不,也許隻要八成的力量,那麼世上大概就沒有人能夠接住了。”

流玥實在忍不住,問:“那你為什麼還非要想和他一戰?”

銀發劍客淡淡地一笑,“想試試,而已。”

“但是……”流玥垂下眼簾,靜漠如水的臉龐上,隻有睫毛下蝶須般的暗影微微顫動,無論她怎麼維持平靜的語氣,仍然無法掩飾內裏的焦慮,“但是,我看到了危險。”

精族最強的祭師,她的預言從來不曾出錯。

“巨大的陰影遮蔽前程,我看不到未來,但是我感覺到深藏黑暗中的危險——翼風,這趟異界之行,恐怕不會平靜。”

翼風沉默,片刻,帶著似有若無的微笑回答:“異界之行當然不會是郊遊,這不是誰都明白的事情嗎?”

流玥望著他,欲言又止。仿佛有什麼正慢慢地穿過她的身體,恐懼、焦慮、擔憂一絲絲地隱去,冷漠回到了她身上。正視著銀發劍客,她淡淡地回答:“也是的。”

看著流玥轉身離去,翼風覺得心裏有點古怪。

她的背影僵直,連同她的聲音,都像是冰凍住了一樣。

她是怎麼了?以前她不是這樣子,以前——她還不是女人,還是一個小女孩兒的時候。翼風想起滿山遍野采小菊花的那個小小身影,高興就笑、不高興就噘嘴,都那麼透徹,哪像現在?

搞不懂。

翼風收起劍,伸出手指,向虛空中畫了一個圈。暗紅的光過後,一切都平靜如初——守護結界已經設下。習慣了獨處,翼風就在距離同伴數丈外的樹下,沉沉地睡去了。

羅離醒得很早,他很滿意這一夜的睡眠,前日的疲倦一掃而空。

起來,把自己的包裹收拾收拾,才發覺昨夜睡在旁邊的穆天不見了。這條懶蟲居然醒得比他還早,羅離想,左右看看不見人影,不知去了哪裏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