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人都還在睡。火堆的灰燼兩邊,盈薑和小狸一頭一個,這兩人睡著的樣子都憨得像小孩兒。稍遠處,流玥和翼風一人設了一個結界,獨自睡著,這兩人也真奇怪——其實也不奇怪,看他們的模樣,不特立獨行才奇怪。
睡足了,羅離心情大好,不用別人催,斂斂樹枝生火做早飯。
香味剛飄出來,穆天也逛回來了,比打鍾還準。
穆天走到火堆旁邊坐下,沒馬上抓吃的——他的手占著。
“怎麼樣?不錯吧?”滿把金黃的花在羅離眼前晃了幾下。
羅離奇怪地看他,一大早去采花?腦子沒燒壞吧。
“女人都喜歡花,無一例外。哎,你說我怎麼待會兒怎麼叫她?流玥太生疏了吧?玥兒?小玥玥?”
羅離猛一張嘴,做嘔吐狀——幸好還沒吃,要不吐在早飯裏,大家都餓著肚子上路吧。
但是,這家夥還真上心,該不會是認真的吧?羅離扭頭打量打量他,趕緊又轉回來,不行,看見那一臉賊笑,就全不是那麼回事情了。
“她好像快醒了,我要讓這花兒成為她今天第一眼看到的東西——”
穆天顛顛兒地跑去了,居然還是餓著肚子的!羅離揉了揉太陽穴,一日之際在於晨,感覺今天一天都不會太正常。
甭管別人怎麼樣,羅離決定先填自己的肚子。這幾日他的手藝似乎大有長進,如此下去可以考慮將來開館子,估計會比當妖王的侍衛賺錢多——
“滾開!”
羅離讓冷冰冰的聲音激得一跳。不用回頭,他也明白怎麼回事情,立刻想像神使此刻的表情,胸口的笑意翻翻滾滾,不可遏製。
所以他一丁點兒也不耽誤地就回頭了。
先看見滿地金黃的花,一看就是被打散的。流玥腳底踩著花,手裏拿著劍,劍鋒架在穆天的脖子上。
羅離回頭的時候覺得流玥怎麼對付那個沒皮沒臉的家夥,他都是活該,最好一腳把他踹飛,讓他爬也爬不起來。但是她居然用劍架著他的脖子——這好像有點過頭了吧?
“滾開!聽見沒有?!”穆天背對著他,所以羅離不知道他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可是流玥卻好像真的很生氣。
“我叫你滾開!”流玥說到第三遍,手裏的劍跟著往下壓。
穆天居然一動不動,從背影看,簡直像雕塑一樣。羅離想,他該不會是嚇傻了吧?也是,一束花換了把劍。他本來還打算繼續看熱鬧的,可是接下來的景象卻真把他嚇了一跳。
血從穆天脖子裏冒出來,殷紅殷紅的一道,就像他脖子上突然圍了根緞帶。
羅離看出流玥往下壓的手勢,卻想不到壓得這麼重——事情真的太過頭了。
他衝過去要勸架,翼風剛好也從樹的那麵繞出來,皺皺眉說:“流玥,算了吧,他又沒惡意。”
血已經沿著劍鋒往下淌,一顆一顆地滴到地上,濺在金黃的花上,像珊瑚珠子一樣。
流玥略一猶豫,將劍撤了回來。
穆天還像樹樁似的戳在那裏,翼風看看他,又說:“你幫他把傷治治吧。”
“我討厭這個人,讓我惡心!”流玥冷冷地答完,轉身走開了。
羅離歎口氣,穆天確實挺討人嫌的,不過他也太倒黴了,偏偏撞到劍鋒上去。他走過去,想著怎麼取笑他幾句,把事情揭過去。可是刻薄話在那人得意飛揚的時候容易想,到那人真倒黴的時候,反而消失了。
他想著想著,走到穆天正麵,猛然抬頭,又嚇一跳。
那是什麼表情啊?
應該說,其實沒有任何表情,穆天的臉色除了蒼白還是蒼白,從臉頰到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這麼白的臉就襯得眼睛黑得刺目,望進去,裏麵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東西,幽深有如不見底的漩渦,羅離有點被震住。
“為什麼會這樣?”穆天喃喃,羅離還沒回過神,已經被他驀地揪住胳膊,發泄似的狠狠搖晃了幾下,“為什麼?居然有女人能夠拒絕我!居然……居然讓我滾,真是太過分了!”
本來羅離覺得這事兒流玥確實做得有點過分,但是轉瞬間,他那條胳膊已經不受控製似的把穆天搡到旁邊的灌木叢裏去了。
盈薑中間被吵醒,隻看見半截經過,這時候忙著過來跟羅離套話,追問經過。
小狸也吵醒了,他從地上揀起一朵花仔細看了看,抓抓頭皮,自言自語:“延鈴菊啊……可是這方圓十幾裏根本就不長這種花,這位大哥到底跑到哪裏去采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