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燕跟姚小萍兩個人坐公車來到姚小萍那親戚的住處,但敲了好一會兒也沒人開門,肯定是上班去了。兩人又熱又累,先前還以為至少能討到一杯涼開水喝喝,哪裏知道吃了一個正宗閉門羹,於是一路發牢騷一路下樓梯,剛下到二樓,就碰上幾個人抬著一個大大的席夢思床墊上來,把個樓道擠得水泄不通。
樓道很窄,兩個女生沒處可讓,隻好往樓上撤退。但等她們退到三樓,抬席夢思的人也追到三樓來了,她們還是沒地方讓,隻好又退到四樓,哪知道“席家軍”又追殺到了四樓。就這樣,她們連連敗退,潰不成軍,一直退到了六樓,是最高一層樓了,再沒地方退了,她們隻好傻站在那裏,聽天由命。
抬席夢思的幾個人也上了六樓,其中一個人把自己手裏的那一邊擱下,掏鑰匙開了樓道左邊那個單元的門,很客氣地對她們倆說:“對不起,樓道太窄,沒地方讓道,你們先讓到我屋裏再說,等我們抬進來了,你們就好下樓了。”
石燕跟姚小萍對望一眼,覺得也隻有這個辦法了,便進了那人的屋,站在一個角落裏。屋子裏光線不大好,石燕剛從亮處進來,眼睛一時還不習慣,隻覺得是個客廳,擺著沙發茶幾什麼的,看上去家道還比較殷實,但不是新房。
幾個男人把席夢思床墊抬進了客廳,又在那個掏鑰匙開門的男人的指揮下抬到裏麵臥室去,兩個女生站在外麵客廳裏,不知道是偷偷溜走算了,還是等他們出來告個辭再走。
正在猶豫,那個掏鑰匙開門的男人出來了,啪的一聲開了客廳的燈,屋子一下子亮了起來。
石燕看見一個瘦高的男人站在麵前,好像不年輕了,總在三十五左右吧。她不好意思細看,一瞥的工夫,隻留下“兩個眼睛炯炯有神”的印象。她記得以前寫作文的時候,隻要寫到人的眼睛,她差不多都是用“炯炯有神”這個詞來形容的,但她在此之前還真不知道什麼樣的眼睛才叫“炯炯有神”。
但今天這位男主人的眼睛終於讓她明白什麼叫“炯炯有神”了,好像他看人的時候是直盯著你的眼睛的,一隻對一隻,盯住了就不放,一直要盯進你心裏去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突然怦怦跳起來,頭也低了下去,躲避著那“炯炯有神”的兩隻眼睛。慌亂之中,就聽那人說:“對不起啊,把你們逼得山窮水盡。”
姚小萍大方地說:“沒關係,你們抬著東西不方便讓路。我們現在就下去。”
一個剛才幫抬席夢思的男人邊擦汗邊問:“你們住在這裏嗎?我怎麼沒見過你們?”
“我們不住這裏,是到這裏來找人的——”
“你們是師院的學生吧?”
石燕一驚,不由得抬起頭,打量那個說話的人,見是一個個子不高、但長得挺壯實的年輕男人,正端著一杯水在喝。
男主人模樣的那個對她倆說:“喝點水再走。”
那個喝水的男生連忙殷勤地倒了兩杯涼開水遞給她們,又問:“你們是不是師院的學生?是的吧?我一看就能猜出來,我也是師院的呢,我是師院的老師。”
兩個女生都不相信,也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撒謊說:“我們不是師院的。我們走了,再見。”
那個自稱是“師院老師”的人攔住她們,摸出一個證件,說:“怎麼?你們不相信?你們以為我在撒謊?我真的是師院的老師,說不定哪天還會轉到教你們呢。”
她倆看見那個證件,都停住了腳。姚小萍接過證件來看,石燕也湊了上去,發現的確是師院的工作證,證件上的名字是“嚴謹”,體育係的,她打量一下了這位嚴老師,嚴謹不嚴謹就不知道,但搞體育的就十分可能,大概是搞田徑的,很可能是扔手榴彈的,或者投標槍的,因為手臂上的肌肉很是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