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她隻能見縫插針地抽時間看點書,但“縫”不多,“針”也插得稀稀拉拉,到了暑假才能密集性地“插針”,因為暑假她回“洞洞拐”父母那邊,白天姚媽媽幫忙帶孩子,晚上父母幫忙帶孩子,她可以集中精力啃幾天書。
複習了兩個暑假之後,她在黃海的鼓動下報了那年下半年的托福、GRE考試,黃海也報了那次的考試。她聽別人說托福、GRE考試的計分都有點像排名次一樣,不光看你能得多少分,還要看其他考生能得多少分。如果跟你一起考的人碰巧都很強,那你的最後得分就相應要低一些;如果總體水平都低,你的最後分數就相應高一些。既然黃海也報名參加同一次考試,她就完全把自己當陪考了,因為她覺得她沒複習好,是黃海老在那裏鼓動她,還把報名費都寄來了,她才報的名,沒做很大指望,權當是練兵,也算是去為黃海墊個底,確保黃海至少不是那次考試的最後一名。
考試成績出來之後,她驚訝地發現她跟黃海都考得不錯,高居榜首,名下壓著一大幫人,她的托福成績比黃海還高,GRE跟黃海基本持平,真把她搞糊塗了,如果說托福、GRE好考吧,又有那麼多人排在她後麵;如果說托福、GRE不好考吧,又被她一下子考過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轉對了,隻能說運氣太好了。
她跟黃海都向同樣的學校遞交了申請,因為不是同一個專業,所以不怕造成內部競爭。可惜錄取的時候,他們沒能被同一所學校錄取,隻能選了兩個離得最近的學校,中間隔著幾百英裏。兩人都開始做黃粱美夢,以為馬上就可以在海外相聚,至少在各自的配偶出來探親之前,兩個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度過一段難得的時光。
哪知黃海的簽證被拒簽了,而她卻一簽就過,使她想起以前讀中學時的一件事,有次運動會上,一個陪跑的人一直在中間跑著,到了最後衝刺階段,突然一下子加大馬力,跑到了最前麵,把整個運動會上的人都驚呆了,那個人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現在的感覺就跟那個陪跑的人有點像,前麵一直都是前後不著邊的瞎跑,不知道怎麼突然一下,就跑到別人前麵去了,把本來屬於別人的榮譽給搶跑了。
黃海說:“這怎麼是把別人的榮譽搶跑了呢?這說明你一直都被埋沒了。一塊金子,被埋在D市這麼些年,現在終於得見天日,絕對沒理由放棄。”
她就這樣誤打誤撞地來到了美國,到了美國連東南西北都沒搞清楚,就開始打聽辦探親的事。打聽的結果,是她的兒子和卓越可以探親,而黃海的確是八杆子都打不著。
她給黃海打電話,黃海安慰她說:“你一心一意地辦靖兒和卓老師的事吧,不用操心我,我很快就會辦出去的,上次拒簽肯定是因為我長得太難看,美國人覺得有礙觀瞻,等我去整個容,肯定能簽到——”
“但你不是說你——那種很難——整容嗎?”
“那是老皇曆了,現在科學技術日新月異——”
不知道為什麼,她聽說他要去整容,就像聽說他要去換心一樣,沒來由地很緊張,怕他死在手術台上,或者越整越糟糕,那就真的應了“洞洞拐”那邊的一句話——眨巴眼整成了瞎子。
但她知道沒別的辦法,隻好冒這個險了,隻要他沒死在手術台上,不管他整得多難看,她都照樣愛他。奇怪的是,她的所有思想準備都是朝著他會越整越難看的方向做的,不知道是因為她不相信整容術,還是因為她對醜陋的承受力比對英俊的承受力更強。
她知道黃海出國的事隻能靠他自己了,便著手辦靖兒和卓越探親的事。過來人都勸她一個一個辦,不要兒子丈夫一起辦,那樣會搞得一個也辦不出來的。在究竟是先辦孩子還是先辦卓越的問題上,她決定去征求卓越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