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麥言的生活終於又穩定下來了,就像以前在成都時那樣,不光生活穩定,心態也開始變得平和,就像看淡了一切,並不覺得憂傷,也不覺得煩躁,隱約還會有點兒幸福感。這種感覺,在同樣穩定的洛陽生活,是不會有的。
麥言甚至產生了回到過去的念頭,起碼在網上是那樣幹了。他又和原來的那幫網友糾纏到了一起,他甚至趕時髦跟他們一起玩起了微博。
在注冊微博的時候,麥言順手填下了他喜歡的那串數字,填完之後他才發現,那串數字是他和易暖的生日的組合。十年了,雖然易暖早已走出了他的生活,這串數字卻一直陪著他,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成了永遠無法抹去的一部分,就像身上的一道傷,傷好了,疤痕卻還在。記憶上的傷應該比身體上的還要難以抹去。
白天的時候,綿綿總是被一團毛線包圍著,她在給麥言,給她、給他們未來的孩子織毛衣、毛褲等所有毛線製品。麥言則是坐在電腦前,看電影或者聽歌。有一陣子他不知怎麼又聽上了張宇的《愛情條約》。這首老歌流行的時候,麥言剛和艾佳確定戀愛關係,她看到麥言總是聽這首歌,就也給他擬定了十八條愛情條約。
麥言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出軌,懷念過去的人,盡管隻是懷念。那人真的出現了,也許他也能心如止水了。
晚上的時候,麥言和綿綿一起到離他們住處不遠的酒吧喝酒聽歌。酒吧老板是個一臉滄桑的中年男人,他曾經是個流浪歌手,身上有一種和麥言很像的氣質。因為他不搞美女陪酒和特別演出那一套,隻是唱一些民謠和搖滾,所以客人總是不多。麥言喜歡那種慵懶的稀稀落落的環境,更喜歡酒吧老板那沙啞的聲音,有時候聽著聽著麥言就想哭了。好在燈光很暗,沒有人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有一天麥言在家喝了點酒,打算早早睡了,剛躺在床上,就接到了那個酒吧老板的電話,他說今天來了兩個姑娘駐唱,一個女版的崔健,一個女版的黃家駒,兩個人的聲音都極富感染力,他讓麥言無論如何要來捧場。
在此之前,麥言從來沒見過有姑娘到那酒吧駐唱,也許偶爾有唱一場就走的,但麥言總是無緣遇到。那酒吧老板也很少中意哪個駐唱歌手,這次特意推薦麥言去聽,他想肯定是有特別之處的。在去酒吧的路上,麥言心裏隱隱有些異樣感,他握著綿綿的手,她的手是冰涼的。
麥言在預留的位置上坐下時,駐唱的姑娘還沒來,酒吧的老板陪他們坐下,把酒倒得滿滿的。麥言敬了他一杯,然後自己先幹了。因為之前已經喝了點兒酒,加上兩種酒混合力道更大,所以沒喝幾杯,麥言就有些暈了。
恍恍惚惚中,耳邊傳來一個悠遠綿長的聲音,是崔健的《花房姑娘》。
“我獨自走過你身旁,並沒有話要對你講,我不敢抬頭看著你的,噢……臉龐。你問我要去向何方,我指著大海的方向,你的驚奇像是給我,噢……讚揚。你帶我走進你的花房,我無法逃脫花的迷香,我不知不覺忘記了,噢……方向。你說我世上最堅強,我說你世上最善良,我不知不覺已和花兒,噢……一樣。你要我留在這地方,你要我和它們一樣,我看著你默默地說,噢……不能這樣。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這是我才知我已離不開你!噢……姑娘!”
麥言聽的時候一直低著頭,完全沉浸在了歌聲營造出的那種憂傷的滄桑的意境裏,他努力讓自己不去回憶,他抬起頭來,卻隻看到了一個姑娘。
麥言沒有問酒吧老板另外一個姑娘去哪兒了,因為台上唱歌的人是若惜,是那個被麥言深深傷害過的人。為了她,麥言心甘情願地去坐牢,去贖罪或者說去逃避。她模樣已經變了很多,他喜歡的那一頭烏黑長發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染了色的短發,還打了耳洞,嘴裏還叼著煙。如果不是在這樣一個小酒吧裏,如果是在人潮人海中,麥言不敢肯定自己能一眼認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