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夏沫!你很得意是不是?!”

沈薔厲聲怒喝,她渾身充滿了憤怒的火焰,聲音將醫院的走廊震得轟轟作響。尹夏沫呆呆地站著,如同做夢一般,她忽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隻覺得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而沈薔眼中那入骨的恨意竟如匕首般將她定在地上。

“為了名利不顧一切,用盡各種手段向上爬!恭喜你啊,尹夏沫,你終於嫁入了豪門!可是你不會做噩夢嗎?!你不怕報應嗎?!你不怕……你不怕被你傷害到的人會變成厲鬼,將你抓入地獄嗎?!”

“你說什麼……”

尹夏沫腦中轟轟亂響,理智告訴她,不要去聽沈薔那些語無倫次的憤怒的話語,可是她的心中有種莫名強烈的不安,那不安就像魔爪一樣,從昨晚的噩夢就死死糾纏著她,讓她無法喘息。

“你會有報應的!尹夏沫!像你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應該早早地去下地獄!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發誓,隻要我沈薔活著一天,就絕不會讓你好過!”沈薔連聲怒喊,絲毫不顧忌自己的明星身份,仿佛絕望和恨意已經讓她忘卻了所有的一切。

“請你克製一下你的情緒。”

歐辰緊緊將夏沫護在自己身後,他沉怒地盯著沈薔,冰冷地說:“你會為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

“哈哈,代價!好可怕啊!”沈薔冷笑,目光從尹夏沫身上移到歐辰身上,“就算你是大名鼎鼎的歐氏集團少董,你以為我會怕你嗎?!就算你能隻手遮天,將所有的媒體收買,就算你伸出一根小手指頭就能將我像螞蟻一樣碾死,你以為我會怕你嗎?!你也隻不過是一個被尹夏沫玩弄的可憐蟲!”

“你以為她嫁給你是因為什麼?!是因為愛你?哈哈哈哈,隻不過是因為你的財富和地位!因為你,她可以肆意地傷害洛熙,從他身上踩過之後就將他頭也不回地拋下!將來她也會為了別的更有財富地位的男人,而將你拋下!如今洛熙所遭受到的痛苦,將來你必定會加倍地遭受到!”

“洛熙……”

莫名的恐懼越來越濃烈地將尹夏沫包圍住,沈薔瘋了一般的憤怒和仇恨應該不會是毫無由來的,是……是發生了什麼嗎……

“洛熙他……”

仿佛喉嚨被魔爪緊緊地扼住,尹夏沫克製著身體的顫抖,卻無法把話完整地說出來,不會的……不會的……

“怎麼,你還記得他的名字?”沈薔嘲弄地說,目光冷冷地,“你已經是豪門貴婦了,還記得舊情人的名字,不怕你現在的金主不開心嗎?而且,你還有什麼資格問起他!你不是早就像垃圾一樣把他拋下,還擔心他的死活嗎?!”

死活……

尹夏沫的嘴唇一下子蒼白起來,她死死地盯著沈薔,聲音低不可聞。

“你說什麼……”

“他自殺了……”

沈薔嗓音沙啞,她仿佛忽然老了五歲,原本憤怒地瞪著尹夏沫的眼睛也在瞬間黯然了下來,就好像是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恨她,還是該恨她自己。那個男人心裏從來沒有她,而她卻那樣無法自拔地愛著他,甚至在他因為別的女人自殺時,唯一能夠想到的,隻是想幫他完成他的心願。

“尹夏沫,你得意了嗎?……他居然會為你自殺……居然用刀片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

尹夏沫呆呆地站著,忽然什麼都聽不懂,什麼都聽不見,恍惚中,隻能看到沈薔的唇片似乎在說著一些可怕的字眼,漸漸的,她也什麼都不再能看見……

世界寂靜得如同真空……

“就在昨天……就在你結婚的同一時刻……他自殺了……”沈薔苦澀地閉上眼睛,“……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浴室的地麵都被鮮血染紅了……”

珍恩拚命地捂住嘴巴,驚恐讓她眼睛睜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尹澄也驚呆了,他呆怔地跌坐進輪椅中,不敢置信地呆呆望著沈薔。

歐辰的身子僵住!

一股寒氣從他的腳底傳上來,他緩緩地看向身邊的夏沫,看著她蒼白失血的麵容,看著她失神顫抖的神態,緩緩的,寒氣從腳底一直傳到他全身的血液中,就像可怕的咒語,仿佛他的幸福還沒有來得及展開,就被完全冰凍住了。

“洛熙哥哥……”

尹澄緊張地問,不敢去看姐姐的神情。

“……現在怎麼樣了……”

“從昨天開始,已經搶救了好幾次……醫生說他流血過多……而且……而且求生意識很薄弱……目前還在深度昏迷中……很危險……”

沈薔睜開眼睛,眼底的恨意和憤怒竟已被脆弱和無助所代替,她幽幽地望著尹夏沫,說:

“……你知道嗎……就在發現他的時候,淌滿鮮血的浴缸裏還漂著話筒……那電話是打給你的……在他快要死去的那一刻……他曾經打電話給你……為什麼……你竟然沒有攔住他……”

電話……

那個電話!

驚恐讓珍恩的臉霎時變得慘白!

她的身子開始一陣陣地發抖!

“……跟我走!如果你還有一點點的良知,就讓他活過來,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讓他活過來,你聽到沒有?!”沈薔終於克製不住逼得她快要瘋掉的絕望,抓住始終呆立著如同魂遊天外的尹夏沫的手,用力拉著她向走廊盡頭走去!

“夏沫!”

歐辰低喊一聲,下意識地一把緊緊抓住她的手,窒息般的恐懼讓他的手如鐵箍般緊握著她!不,不可以讓她離開!如果她離開,也許,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是她呆呆地回頭看他。

眼中一片空蕩蕩的恍惚,仿佛根本不認識他,眼神穿過他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的手寒冷如冰,靜靜地不停地顫抖著,顫抖得很輕,仿佛她並不相信,仿佛她在噩夢中。

而似乎她的靈魂在聽到那人自殺的那一刻……

已經無聲無息地飄走了……

歐辰手一顫。

於是,沈薔頭也不回地將她拉走了,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醫院走廊的盡頭。

尹澄不知所措地看著姐姐呆滯僵硬的背影,又回頭看向蒼白痛楚的歐辰,他心裏茫然一片,怔怔地坐在輪椅裏。

珍恩麵色慘白地一陣陣發抖!

恐懼和罪惡感攫緊了她的身體。

就是那個電話……就是那個電話……是她害死了一條人命,是她殺了人……

…………

……

“我想,在我死之前,一定要把想做的事做完……你知道嗎……很早很早,我就想向你求婚了呢……”樹葉搖曳的光影中,他蒼白的微笑被碎金子閃爍般的陽光染上溫暖的光暈,整個人卻恍若是虛無的。

……

…………

世界混沌而虛幻,尹夏沫仿佛突然跌入了白茫茫的霧氣中,似乎有人在拉著她走,她的手腕很痛,卻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隻有轟轟作響的腦中在瘋狂閃回著一些片斷!

…………

……

“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留戀的東西,就會死去呢……”

在樹葉狂亂的搖動下,光芒變幻成陰影,他美得就像六年前那個如同從畫書中走出的少年,眼瞳如夜,肌如櫻花,唇色如血,他的聲音恍惚得仿佛是深夜從遙遠幽巷中傳來的洞簫。

……

…………

她恍惚失神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仿佛被“砰”地塞進一輛汽車中,耳邊有人在對她喊著些什麼!她聽不見,隻感到那些話語裏的憤怒和恨意如匕首般向她刺來!

可是她也感覺不到疼痛。

汽車似乎在飛馳顛簸地開著,她的身子在急速中不停地顛來顛去,但是腦子裏還是麻木混沌的,她想不清楚,這是在夢裏嗎,為什麼,為什麼直到現在還醒不過來……

…………

……

“就算我下一秒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你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嫁給他吧……”他定定地望著她,眼底閃過一抹古怪的光芒,蒼白的嘴唇忽然又變得鮮豔起來,鮮紅得如同浸透了血。

……

…………

汽車似乎開到了最大時速,不停地急刹車,不停地加油門,那刺耳的聲音如同噩夢中魔鬼的尖笑,她的身子被劇烈的顛簸著,腦中痛得要命,一陣陣的嘔吐感從體內湧了上來!

然後。

她開始嘔吐。

大口大口地幹嘔著。

直到有人將一隻紙袋塞進她的手中。

…………

……

“你在害怕嗎……”

鮮紅欲滴的唇角竟然勾出一抹淡然嘲弄的笑意,他緩緩地轉身,秋日的陽光裏,他的影子淡淡地映在地麵上,在樹葉晃動的光影間時隱時現。

“我……絕不祝福你……”

……

…………

汽車猛地停了下來。

有人用力將她從車內拉了出來,她被拉得跌跌撞撞,手腕刺痛刺痛,周圍都是刺目的雪白牆壁,還有刺鼻的消毒水的氣味。眼前濃重的白霧中,看不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可是她還是難受得想吐,似乎隻有將五髒六腑都吐出來才會舒服一點!

…………

……

“他自殺了……”

……

“你得意了嗎?……他居然會為你自殺……居然用刀片割開動脈……”

……

…………

突然驚恐地低喊了一聲,她重重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呆呆地站著,就像瀕死的小動物,急促地喘著氣,好像根本沒有聽見身邊有人對她喊了些什麼。她掙紮著站在原地,有人在拉她,可是恐懼忽然鋪天蓋地地將她籠罩下來,她在瘋狂眩暈的白霧中,再也不肯向前走一步!

直到有人用力將她推進一扇門去!

那屋子如雪洞般。

四壁雪白。

隻有呼吸機和單調的“嘀——”“嘀——”的儀器聲響。

…………

……

“就在昨天……就在你結婚的同一時刻……他自殺了……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浴室的地麵都被鮮血染紅了……”

……

…………

“夏沫學姐……”

有人輕輕喊她的名字,在混沌的白霧中,她的耳邊依舊是轟轟的巨響,仿佛是被不由自主地控製著一般,她僵硬地向前走著,然後停下來。瘋狂的眩暈中,世界漆黑無聲,漸漸的,漸漸的,濃重的白霧一抹一抹地撕扯著散去,那蒼白得如同已經死去的人影漸漸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雪白的病床。

手腕虛弱無力地搭在床邊。

雪白的紗布將手腕上的傷口緊緊包紮著,一層一層,厚厚的紗布,不知道那傷口究竟有多深,竟需要這麼多的紗布。

蒼白的麵容。

緊閉的眼睛。

漆黑的睫毛。

幹裂的嘴唇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

他靜靜地躺著,臉上罩著氧氣罩,手腕上插著輸液的管子,液體一滴一滴地流淌進他的身體。他的胸口竟似乎是沒有起伏的,隻有旁邊心跳記錄儀的微微曲線,證明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