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麵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家還有這個失而複得的新娘,任保平卻更加困惑了,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去窗口看看,窗外的一切很熟悉,房子確實就是任保平和芳子結婚租住的那套房子,小區也正是那個小區,小區裏那個小花園中,綠地上的那個小鹿身上還有個紅綢帶,那正是他和芳子結婚那天畢然係上去的。
“保平,你在想什麼?”
身後傳來芳子關切的問。
站在窗口呆呆發愣的任保平沒有立刻回答,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不知怎麼回答才好。按說他一直尋找的真正的芳子終於被找回來了,他應該高興和安心才是,可是他遠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心裏也沒有真正踏實下來。按說芳子回來了,一切應該恢複正常了,可是任保平感覺卻比原來更加困惑——跑了一圈回到原點,似乎一切如舊,實際上卻是一切全都已經麵目全非。
最讓任保平高興不起來的,是此刻他竟然異常強烈地思念著另一個芳子——就是那個一直被他他當作假芳子的芳子。
這一點也是最讓任保平不能容忍自己的。
所以麵對芳子關切的詢問,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他覺得自己愧對芳子無法麵對芳子。
“你好像很不開心——是不是你並不是真的希望我回來?”半晌,芳子幽幽地又問了句。
“不、不是那樣,不是的不是的……不……”任保平極力否定著,要叫芳子相信似乎更要叫自己相信,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虛,話說完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話。
芳子的一隻手輕輕搭在了任保平的肩上,然後又輕輕地說道:“保平,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就是你的真誠,這是我最看重你的品質,我不知道我離開後都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希望你丟失了什麼也不要喪失你的真誠!”
任保平身子一顫,然後他慢慢轉過身來,雖然滿臉慚愧,可是他已不再回避芳子的目光:“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離開,為什麼一覺醒來新娘換成了別人,但你回來了,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芳子麵具後的眼睛緊盯著任保平的眼睛,她的聲音明顯地也很緊張。
任保平的嗓子突然很幹很緊,竟然發不出聲音了。他張了半天嘴,終於透出一口氣,終於說出了那句不該說的話:“我、我剛才在想、在想另一個芳子……就是那個假芳子,你可能不知道……你走後我一直在找你,但也一直跟她在一起……我知道她是假的,我知道我不該想她,可我、可我無法……”
任保平突然狠狠一拳砸在自己頭上。
芳子趕忙扶住了搖搖欲倒的任保平,嘴裏急喚著他的名字。
任保平被自己重重的一拳差點打蒙了,被芳子攙著走了兩步,他這才站穩了身子,同時推開芳子說:“我對不起你,別管我……”說著蹲下去抱頭哭了起來。
就像他丟失芳子的那次痛哭,也是在這個房間,就是不久之前。
芳子沒有勸他,隻是望著他,麵具上似乎透出了一絲憐愛。
“其實,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芳子的話很輕,但卻讓任保平止住了哭,意外地抬起了頭。
芳子接著又說:“因為你還沒有問過我是為什麼離開的……”
“你是……”任保平忽然沒有勇氣問下去了。
“你想那個芳子沒有錯,因為你所說的假芳子才是真正的芳子,而我的名字叫青青——我才是真正的假芳子。”
芳子的話依舊輕淡,任保平好像沒有聽清一般定定看著她——他是真的不明白。
那張薄薄的麵具叫他無論如何看不透。
“我是柳青青,不是花田芳子!”這個芳子再次確切地說出了這句話。
任保平慢慢站起來,依然緊盯著那張毫無表情的麵具,然後怯怯說:“芳子,你在生氣,我知道你說的不是真的!”
芳子搖頭,非常肯定也異常平靜的重複一遍:“我沒有生氣,我是認真的,我再鄭重重申一遍,我不是芳子,我姓柳,我的名字叫柳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