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保平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柳青青除去麵具後,呈現給他的是那樣一張臉。
那已不是一張青春美麗的臉,而是是一張皺巴巴的老嫗的臉。
“你不是芳……青青?”
“你好好看看。”
任保平瞪眼仔細再看,對麵這張臉上依稀真的有柳青青的模樣,聲音也是柳青青的,隻是青青本是青春美女,這麼幾天怎麼就會老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柳青青向任保平講述了原因,聲音依舊平靜淡然,像再講述別人的故事:“高穎告訴我,我們這個世界和在那個空間裏的時間是不同步的,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到了那裏停留時間是不能超過一天的,否則就會迅速變老,就像我這樣——我現在比實際年齡至少要老上四十年。”
任保平驚呆了,半晌他使勁揉揉眼,看看青青,又轉頭看看窗外,然後再看青青,他這才不得不信不能不信——他麵對的真的是柳青青,也真的是一個至少六十歲的柳青青。
也許為了掩蓋自己的悲傷,柳青青重新帶起了麵具,之後她繼續平靜地說:“好了,現在一切都跟你講清楚了,你走吧,去找你的芳子吧。”
任保平沒有動。
“你走吧。”
“我走了,你怎麼辦?”
柳青青似乎無聲笑了一聲,又似乎那隻是一聲無聲的歎息:“我當然要過我自己的生活,我現在是老年人了,我的時間也許不多了,我想我會一個人慢慢打發這有限的時光……”
任保平又不說話了。
突然,他上前兩步要替他摘取麵具。
“你幹什麼?”柳青青再次退後兩步和他拉開距離,同時有些氣惱地說。
“摘掉它,我們去看醫生!”
柳青青捂住臉:“沒用的。”
“不,一定要去,你不想摘就帶著吧,咱們走!”說著拉起柳青青就走。
柳青青掙紮著不肯走,任保平猛然抱起她,不由分說就開了門。
“放開我放開我!”柳青青又掙紮又喊叫。
叫聲驚動了對門,鄰居開門後,依然是原來那對中年夫婦啊,望著任保平和任保平懷裏的麵具女人,那位戴眼鏡的優雅太太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那位先生卻脫口問道:“你們、你們這是……”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太太把頭按了回去,同時優雅太太還對任保平強擠出一臉怪笑說:“不打攪不打攪,你們忙你們的……”話沒說完房門已經慌忙關上了,最後幾個字就被關在了屋裏麵。
柳青青不再掙紮了,任由任保平抱著進了電梯,快出電梯時她在他耳邊很乖順地悄悄說:“我跟你去,讓我下來自己走好嗎?”
兩個人打了車,向醫院奔去。醫院是柳青青自己選擇的,任保平的執著重新點燃了她已經熄滅的希望之火,她像個受傷的小鳥,疲憊而安詳地靠在任保平的肩上。
出租司機對柳青青的麵具很奇怪也很不解,不時在鏡子中觀察一下他們。任保平對他的怪異視而不見,隻管輕輕摟住柳青青,似乎不想讓她受一點顛簸。
醫院到了,那是本市一家以整形而著稱的合資醫院。任保平拉著青青走進去時,雖然吸引來一些人的注意,但這裏畢竟是整形醫院,帶個麵具也不是多不可思議的事。
柳青青掛的是專家號,看介紹那位趙教授在整形方麵在全國也是很有影響的。等了一個小時左右,終於輪到柳青青了。
“別怕,會有辦法的!”隨著柳青青走進去時,任保平悄悄鼓勵感覺很有些緊張的柳青青。
趙教授的診室有兩個人,一個自然是趙教授,另一個是一個年青漂亮的女助手。
趙教授和藹地叫他們坐下,問事燒傷燙傷還是皮膚病。任保平看看柳青青,不知該怎麼說。
“好了,摘下那個讓我看看吧,別緊張。”
任保平看看柳青青沒有動,就伸手說:“來,我們摘下來讓教授看看……”
“不,不要……”柳青青突然失去勇氣,她緊緊捂住了臉。
那個漂亮女助手說:“來這裏的很多都是毀容的患者,我們是醫生,什麼樣的臉都見過,我們的責任就是要為你們解除痛苦,找回曾經的美麗,來,慢慢摘下來,你根本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