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嘍,曼哈頓不像休斯頓,布麗絲漂亮的鬈發和後空翻在新學校沒人會瞧上眼。何況這個新學校連足球隊都沒有,更別提穿超短裙的拉拉隊了。不過話說回來,她也不希望自己是這麼沒有見識的鄉巴佬。再怎麼說,內曼?馬庫斯①周邊的道路她可是熟悉得很!一模一樣的真實信仰牌牛仔褲,詹姆士?珀思設計的T恤衫,這些她全有。可是她第一天到新學校時,居然會鬼使神差地穿上淺色的拉夫?勞倫牌毛衣和安娜蘇打襇裙(這麼打扮原本是想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學校簡介上刊登的女生),背著一個刺眼的有黃金墜鏈的白色香奈爾皮包。不料卻發現她的同學全都穿著醜陋的漁人毛衣和水洗燈芯絨長褲,衣著非常隨意。在曼哈頓,沒有人穿淺色衣服,拎雷人的白色香奈爾包包。(至少在秋天時節沒人這麼打扮。)甚至連那個古怪的女生——斯凱勒?範阿蘭——她也展現出一種別樣的時尚。布麗絲不知道怎麼做才能
①NeimanMarcus,美國以經營奢侈品為主的高端百貨商店。
及得上。
布麗絲聽說過吉米、馬諾洛、絲戴拉這些品牌,也用心留意過米莎?巴頓衣櫥裏的衣服。但是,紐約的女生就有種本事,可以把這些混搭在一起,而她卻顯得像個不領時尚的怪胎。此外,她的口音也給她帶來很多麻煩——一開始誰都聽不懂她說的話,當她帶著南方口音說“你們大夥”或者“湖”時,他們學她的樣子說話,而且全都不懷好意。
布麗絲原本可以成為一名普通的女生。可是在那一瞬間,布麗絲似乎鐵定要成為一個邊緣人物,變成社會棄兒,縮在家裏自學,就這樣度過整個學習生涯。但是刹那間烏雲消散了——仿佛被雷電擊中一般——奇跡發生了:那個神話般的咪咪?福斯親自收留了她。咪咪上十一年級,比她大一歲。她和她哥哥傑克堪比杜申學校的安吉麗娜?朱莉與布拉德?皮特,不該是一對,不過仍舊還是一對——而且還是握有生殺大權的一對。新入校的同學唯咪咪馬首是瞻。咪咪瞟了布麗絲一眼——淺色羊毛開衫,錚亮的半筒靴,別扭的蘇格蘭短裙,香奈爾的絎縫包包,然後說:“喜歡這身打扮。很離譜,又很對味。”
一錘定音。
就這樣,布麗絲突然變成咪咪小圈子裏的成員,其實和休斯頓那兒也沒啥兩樣——優秀的男生(隻是他們練習曲棍球和劃艇,不踢足球罷了),清一色的漂亮女生(隻是他們都參加辯論小組,奔著常春藤大學而去罷了)。這些人之間存在著心照不宣
的規則,禁止外來人靠近。布麗絲明白她能打入這個高不可攀的階層,全是拜咪咪所賜。
然而,令布麗絲苦惱不已的並不是高中的等級製度,甚至也不是她那拉直的爆炸頭(她再也不會允許咪咪的發型師給她剪這個發型了——沒了鬈發,她就是覺得不對勁)。令布麗絲困擾的是,有時候她好像都不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自從來到紐約,這一切就開始了。布麗絲走過一幢建築或者河邊的老公園時,往往會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這一切都沉澱在她的原始記憶中——隻是更加強烈,強烈到將她湮沒,令她不由得渾身顫栗。布麗絲第一次走進自家位於77號東街的公寓時,她曾對自己說過:“我到家了。”然而,並不因為這兒是家……心靈深處有種感覺,她以前來過這兒,在同一個門廊裏走過。就在並不遙遠的過去,她曾經在這所公寓的大理石地板上跳過舞。“這兒有過一個壁爐。”她看到自己的房間時,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果不其然,她和房產經紀提起這件事時,經紀人說在1819年時,這兒確實有個壁爐,但是出於安全起見,被人用板條封了起來。“因為那兒曾經死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