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喜歡擁有一些美麗的心情,它們含混而朦朧,像水汽一樣飄散在那些單調而平凡的讀書的日子裏。
非常相信一句話:美麗的心情會使人的一切都變得更加美好。
——題記
一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喜歡悄悄地研究性情。不光是研究自己的,我還喜歡悄悄地研究周圍人的,比方我的同桌飛揚。我認為飛揚不僅外貌長得“人如其名”,高高瘦瘦的給人一種“飛揚”的感覺,而且她的性情也有點這樣的意思,反正她膽子很大,不管是在老師麵前,還是在同學,特別是在男生麵前,她都能表現得瀟灑自如,大方得體。
我與她就大不一樣。不記得在一本什麼雜誌上看到過一篇評論一部小說的文章——作者名和書名是通通忘掉了,因為這完全是課外消閑讀物,而且是偶而為之,用不著冤枉花腦細胞去像背語文課文一樣地背——文章裏這樣稱讚小說中的人物塑造得好:“人各有其性情,各有其聲口。”這句話我倒是一下子就記住了,因為它很好地概括了我最近一段時間的“研究成果”——別看每個人都長得差不多,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可如果稍稍留意一下,就會被各自性情的反差嚇一大跳。我在很多時候與飛揚比較談得來,班上女生說我們都是屬於“性格外向型”的,可是如果換一種場合,我會奇怪地變得木訥而呆板,像生來就口笨、不會說話的那種人。其實豈止是口笨,我相信我整個人都會給人一種愚笨的、見不得世麵的鄉巴佬的感覺。
這令我在這所寄宿製的重點中學裏感到一點點壓抑,我不明白我為什麼不能像飛揚那樣時時刻刻都運轉自如,而在人前人後有這樣大的性格反差。
我固執地相信這就是班主任非常喜歡飛揚,對我卻很容易忽視甚至忽略不計的原因——盡管我每一次考試的成績都明顯地排在飛揚的前麵。
我不知道男生對我的印象怎樣,我很少與他們打交道——不是因為清高,而是因為從來不知道該怎樣與他們相處。
問題古怪就古怪在這兒,說出來也許難以置信——這種性格的我卻一直偷偷地在與一個男生通信,從我進入高中開始,一直到現在,已經持續了一年多。當然,這是我的一個大秘密,連飛揚也不知道。
二
早讀到一半的時候,班主任老師走進教室,帶點視察性質地在教室裏來來去去地兜圈子。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抄在背後的右手裏拿著幾封信。我們的信從來不直接到我們手裏,而是由傳達室轉給班主任,再由班主任轉發給我們。還好,我們學校算是比較民主的,沒有班主任老師禁止通信、甚至私拆信件之類的不幸事件。
班主任老師手裏有一封信是白色的,正是我非常熟悉的那種信封,我可以肯定那是屬於我的信,是鄧曉寄過來的。
那一瞬間我有些心神不寧起來。在班主任老師經過我桌邊時,我差一點就要伸出手去,從她那裏抽出那封屬於我的信了。當然,我不可能真這樣做。別說我了,連飛揚也是不敢這樣做的。我隻有老老實實地靜下心來,仍舊背我的英語單詞。
在我漸漸地忘掉周圍的一切,全身心地在稿紙上默寫我剛剛背下來的單詞時,下早自習的鈴聲清脆地響起來了。
我呼出一口氣,很滿意這樣的學習效果。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忘掉周圍一切的體驗,反正我是經常能進入這樣的一種氛圍的,一旦進入,就像在周圍設下了一道隔音的屏障,外麵的聲音被過濾得幹幹淨淨,隻剩下自己,以及願意與之相對的隨便一件什麼東西。
飛揚對我的這種功夫總是很眼紅,她問我:“你是怎麼做的?”
我想一想,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也沒做什麼。大概是心無雜念吧。”
飛揚瞪我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心有雜念?”
我哈哈笑,說:“誰知道呢?”
飛揚便撲過來打我,嘟嚷著:“還不知誰心有雜念呢,班上女同學就你的信最多!”
提到信,我便有些心虛,我的信確實比較多,除了家信和鄧曉的信,還有三五個初中時要好的女生一直與我頻繁通信。
現在,鄧曉的信正被班主任輕輕地扔在我的桌上。我不經意地抓起來,夾進英語課本放入書包:“唉呀餓死啦,先吃飯再說!”
這回飛揚卻有些不依不饒:“你先看信呀,沒關係的,我等你。”
我不理她,站起來就走。
飛揚隻好跟過來:“我說,這種白色的信封好像每次都很準時的哦!總是在周末臨近的時候到達你手裏!”
我的心裏格登一跳,嘴裏卻大大咧咧地罵:“飛揚你神經呀!這種信封隨便哪個小店都能買到,你覺得它很特殊嗎?”
飛揚望著我笑,不說話。
我拿不準飛揚的笑裏是否含著些什麼,反正我已經被她笑得有些心慌起來了。我決定豁出去:“就是與男生通信又有什麼了不起?班上女生都與以前初中的男生通信呢!”
飛揚說:“我就沒通。”
我想都沒想就把她頂回去:“那是因為近在咫尺,用不著通!”
飛揚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快,聲音也低下來:“你說什麼呀!”
“對不起,說著玩呢!”我趕緊伸手過去,挽住飛揚的胳膊。
三
“夏雨學友”,看到這四個字,我忍不住又一次笑出了聲。鄧曉給我的第一封信就是這樣可怕兮兮地稱呼我的,一年多下來仍舊雷打不動,一成不變。當然,我在給他的信中也毫不客氣地稱呼回去:“鄧曉學友”。信後的落款呢,則有一些小小的變化。他自稱為“學友:鄧曉”,我則當然是“學友:夏雨”。
有好幾次,我都想將“學友”兩個字一筆勾銷。直呼其名豈不痛快!但我沒敢。不知為什麼,心裏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學友”這兩個字能給人一種安全感,它清清楚楚地標明我們之間堂堂正正的關係,我們就躲在這層關係後麵理直氣壯地通信。我猜想鄧曉一定也有這種感覺,不然他一個男孩子,哪有這麼大的耐心一天到晚“學友”來“學友”去的呢?而且一次也不曾忘記過!
不知怎麼會與鄧曉通信的。與現在一樣,初中時的我也很少與男生接觸——雖然我的好成績總使我處於一種中心的位置。與鄧曉因為家住得近,父母彼此都熟悉,才有一些零星的接觸。
第一次接到鄧曉的信時,我驚詫又興奮。鄧曉的信全是介紹他們學校的情況,到最後,他才提到我:“我覺得你是一個聰慧而激情的女孩子。”正是這句短短的話語令我一下子感動萬分——不是因為“聰慧”,而是因為“激情”。我說過,在很多時候我表現得呆板而木訥,有時連我自己都感到萬分自卑。而鄧曉,卻能透過表麵現象看到我的內心,並第一次用言語表達出來——因為我確實堅信我的內心是充滿激情的啊,我甚至能時刻感受到它那強有力的滌蕩!
由此我認定鄧曉絕不是一個太平庸的男孩,盡管初中三年他一直表現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