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淡忘的話題(2)(2 / 2)

她的身子已經在椅子上傾得很歪了,還是夠不著抽屜。她差一點兒摔倒!這時我才看清,大姐姐不能站起來。她居然是個……殘疾人!“你……”我脫口叫一聲。大姐姐終於把抽屜拉開了。她笑著說:“沒想到吧?我是個殘疾人。”我真的沒有想到,大姐姐其實站不起來。“那你……”我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覺得她很可憐。沒想到大姐姐滿不在乎,很開朗地笑著,說:“我不能去參加高考了,不能讀大學了。但是我得學習知識呀,我得做事情呀,我總不能讓別人養著我吧?”

我愣了半天,沒說話。大姐姐把一張紙遞給我,說:“我爸爸出差了,走之前給你留了這張紙條。他說你最近該來還神秘的水槍了。”我有點愣,覺得老教授真的很神奇,好像知道我今天要來似的。紙上,老教授寫了幾句話。他的字寫得有點飄,需要仔細看才能辨認出來。

大姐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說:“我爸爸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上小學時沒有好好練字,結果現在寫一手特別難看的字。嘻嘻,他買了字帖,現在每天都抽時間練寫鋼筆字呢。”嘿!老教授真有意思,這麼大歲數了,還練習寫鋼筆字!我看了一陣,看出了老教授寫的內容:再先進、神奇、有魔力的東西,也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我想了一陣,一下子想不清楚老教授寫的話蘊含著什麼哲理,但是憑感覺,我意識到老教授的這句話寫得好,裏麵的豐富內容,需要我慢慢去理解。

於是,我衝大姐姐笑了一下。“這張紙我就收起來了。”可大姐姐居然不同意!她很是認真地說:“那可不行。你看過了,就得把紙還給我。”“為什麼?”我不解。“老教授的這句話是寫給我的,我當然要留下這張紙了。誰聽說給別人寫信,看完了還把信收回去的?”我說得很是理直氣壯。其實我是想把紙收起來,等期末考試結束後有時間了,再慢慢琢磨老教授的話。

大姐姐竟然也是理直氣壯的,說:“是我爸爸說的,你看完信後,要把信要回來。我是按照我爸爸的意思去做的。他還說呢……”“老教授還說什麼?”我覺得自己可能拿不到這封信了。“我爸爸說,拿不拿到這封信並不重要,能不能記住這句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自己經曆的事件中能夠領悟和品味出屬於自己的感想,增加一份對生活的認識,才是真的有所收獲。”

大姐姐說得很肯定,也特別清楚。我也聽清楚了。我覺得老教授的這句話雖然沒有寫到信裏,但是和信上的那句話一樣,也很富有哲理,值得認真琢磨。於是我向大姐姐亮出笑容,痛快地說:“那好吧。老教授的信,我就不拿了。但是他的話,我記住了。”“還有水槍。那把神秘的水槍。”大姐姐思路特別清晰,笑眯眯地看著我,同時把手伸到我的麵前。

我也笑了,把神秘的水槍放在她的手上。說心裏話,把神秘的水槍還回去,我真是有點舍不得,但我還是努力地裝出一派輕鬆的樣子,把自己的笑容展示在大姐姐的麵前。我努力地使自己的笑容更自然一些,更燦爛一些。我是男生嘛,男生總得有個男生的樣子。可是我很快就喪失了男生的風度。走出文具玩具店,我一下就看到了田蜜蜜和趙美娜,她們遠遠地站在校門口附近,望著我。

我知道,她們在等我。我突然想哭。我的鼻子止不住地酸起來,淚水就趁機往上湧。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淚水在這個時候要統治我、主宰我。但是我不能欺騙自己,我真的在此時想哭一場。我拿到神秘的水槍有一段時間了,我也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情,有開心,有憂傷,而且這些事情都和神秘的水槍有關。

不用仔細去想,我心裏很清楚,我的開心,是神秘的水槍帶給我的,而事實上,我並不開心,也從來沒有真正開心過。所以我要感謝老教授,感謝神秘的水槍。淚水不停地往上湧,我死死地咬著牙,不讓它們繼續湧。有女生看著我呢,我是男生,我不能在女生麵前流眼淚。為了掩飾我的失態,我仰起頭,望飄在西天的太陽。太陽亮亮的,很刺眼,就像我們心中的一個亮亮的目標,讓我們不敢過多地凝視,又不能不凝視。

我聽到了兩個女生走過來時發出的“嚓嚓”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近了。我依舊沒有回頭,依舊望著天空。我感到我的身體在陽光中正漸漸融化,化成了水……沉默的芙蓉樹從這天起,班級裏再也沒有人玩水槍了。而且同學們都在努力地回避這一話題,關於水槍,大家保持了驚人的沉默,就像窗外那棵沉默的芙蓉樹一樣。好像他們真的把水槍淡忘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