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師的唾沫星子飛了出來。許老師叫得東一句西一句,還把手裏的粉筆狠狠地摔在講台上。粉筆在講台上跳了兩下,斷成了兩截,飛到了地麵上。接著許老師就拚命地拍講台,用暴跳如雷來形容他最合適不過。我小心地看著許老師,沒有站起來。我是想許老師叫我起來的時候,我再站起來。過早地站起來,等於引火燒身。這時我才發現,許老師一發火,我竟然不緊張了。真是奇怪,我真的一點兒也不緊張了。我看著發火的許老師,看得很平靜,好像事情和我沒有關係一樣。
我甚至瞄了仍站著的馬達一眼,小聲說:“你坐下吧,還站著幹嗎?”馬達慢騰騰地坐下來。倒是這小子很緊張,動作小心翼翼的,眼睛始終看著許老師。許老師真是生氣了,而且有點失控,氣糊塗了。他沒有繼續追問毀壞排名表的人是誰。而是手顫抖著指了指全班同學,吼道:“今天不說出是誰幹的,你們就別想上課!”同學們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苦著臉,怯怯地看著許老師。那張排名表已經被水浸透了,像一張肮髒而猙獰的臉。教室裏的氣氛已經緊張得讓人快喘不過氣來了。
上課的鈴聲已經響過了。“說不說?”許老師厲聲喝問,“這個人什麼時候查出來,我們就什麼時候上課。”我有點吃驚了。我沒有想到許老師居然會這麼處理這件事。按說許老師是經驗很豐富的教師,遇到這樣的事,是不應該這樣失去理智的。我覺得正常情況他會把事情先放下,繼續講課,等下課的時候再做調查,進行嚴肅處理。是氣憤讓許老師此時變得糊塗了。我這樣認為。
不緊張了,我的心裏就想了很多。我看著許老師,暗暗地盤算著。當許老師再次拍講台時,我站了起來。我說:“許老師,我承認,玩水槍的人是我。給同學們上課吧。”我的話像一枚炸彈,在教室裏轟然爆炸了。許老師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我,竟然說不出話來!同學們也都愣住了,目光齊刷刷地轉向我,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教室裏出現了片刻的寧靜,時間仿佛也停止了走動,一切都凝固了。但是我的心裏,卻發出了劇烈的爆炸聲,恍惚中我依稀感到爆炸已經把眼前的一切都震碎了,窗玻璃嘩啦嘩啦地飛了出去,頭頂上的日光燈搖晃著落下來,砸向我的頭。所有的桌椅都倒下了,同學們亂成一團,整個教室裏一派狼藉……“說吧,還有誰?”驚愕之後的許老師似乎很平靜,但是我看得出,他實際上已經氣得鼓鼓的,他的平靜是裝出來的。因為他的眼睛裏沒有別的,全是氣憤。我努力地使自己保持鎮靜。
我現在已經一點兒也不膽怯了,看著許老師,說:“許老師,我調查過了,其實咱班玩水槍的人,就是我自己。”許老師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比刀子還要尖利。他足足盯了我有一分鍾。“把水槍拿出來!”許老師說得一字一頓,一點不掩飾自己的憤怒。我伸手就從校服褲子兜裏拿出了水槍。同學們一片嘩然。有人甚至發出輕輕的驚叫。這是可以理解的,他們絕對不會想到班長居然也在玩水槍。在許老師這麼三令五申不允許學生玩水槍的情況下,班長居然在帶頭玩水槍。“把水槍送到前麵來。”許老師仍是說得一字一頓。我走出座位,拿著水槍,走到講台前。但是我很快後悔了。我想起這把水槍不是普通的水槍,它是一把神秘的水槍,是我從老教授那裏借來的。它原本不屬於我。
於是,我把手裏的水槍亮給許老師看,同時向他解釋:“許老師,這把水槍不是我的,是我從老教授那裏借來的,我還得還給人家呢。”
許老師一定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和他說話,他咬著牙根,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是在和老師講條件麼?”“不是,許老師,我說的是真的。”我說,“這不是一把普通的水槍,它是有魔法的神秘水槍,是老教授研製的新產品。”許老師看著我,似乎是想聽我繼續說下去。為了證明我說的是真話,我提醒許老師:“您看那張表,名次那一欄成了空白的,而別的欄,卻一點兒沒有損壞。這連用橡皮去擦都做不到的。這就是神秘水槍的魔法發揮了作用。水槍裏的水射到了表上,就按照我的想法讓名次那一欄變成了空白的,而其他欄,沒有變。”許老師真的仔細看了排名表,看過了,他沒有說話,好像相信了我的話。
我說:“許老師,我用我的人格向您擔保,我放學就去把神秘的水槍還給老教授,而且以後再也不玩水槍了。”“請許老師相信我。”我說得很肯定。我就是這麼想的,我說的是真話。我的身體化成了水我沒有食言,放學後,我就來到了校外的文具玩具店,去找老教授了。我準備把神秘的水槍還給他。我知道,我不可能繼續玩水槍了,我還得學習,還得參加中考,爭取考上市重點高中。
考上了市重點高中,就等於一條腿已經邁進了重點大學的門檻。家長、校長、老師,都在眼巴巴地看著我們呢。文具玩具店裏依舊不太明亮,此時竟然一個客人也沒有,那個賣東西的卷頭發大姐姐正坐在櫃台裏麵,埋頭看一本厚厚的書。我湊過去,問:“老教授沒在?”大姐姐抬起頭,還是笑眯眯地看著我,說:“你是找我爸爸呀?哦,我認出你了。”說完,大姐姐就笑著放下手裏的書,想到抽屜裏去取什麼東西。可是她的行動很不順利,她努力地伸著手,卻夠不著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