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消去外麵挖點蘆根煮水,便可退熱止咳。晏薇想著,咬了咬牙,披衣起身,強撐著走到樓下。
一開門,晏薇便被外麵的颼颼冷風逼了回來。風卷著漫天雪花,直往屋裏灌,晏薇打了個寒噤,幾乎站立不穩,忙關上了門,隻去灶旁煮了些熱水喝下,又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晏薇再度醒來,頭疼欲裂,咽喉和胸口像有一把火在灼燒,四肢百骸都在隱隱抽痛,想起身,卻一點都動彈不得。
這樣下去不行啊……晏薇想著,拚盡最後一點力氣,抽出手來,按摩頸後的風池穴,手臂上的列缺穴、外關穴,隻覺得手指完全使不上力氣,按著按著,又再度昏昏睡去。
晏薇再一次醒來,便感覺如墮冰窟,床邊炭盆中的炭火早已經燃盡了,下麵灶中的火,想必也早已熄了。
“如果不添炭,隻怕會凍死的。”晏薇強撐著想要爬起來,卻頭一暈,整個人裹著被子,一齊滾落到床下,失去了知覺。
似乎又是在做夢,像被人擁著,又軟又暖,又覺得有溫熱的液體由唇,及舌,到喉,熨得胸腹間暖洋洋的,細品之下,是驅風寒的藥……
晏薇再度醒來,首先感覺身上一鬆,不用搭脈也知道,熱已經退了。
其時已是正午,陽光照得滿室亮堂堂的,床榻畔炭火燃得正旺。
晏薇伸手一摸,又發現自己身上的錦被之外,另搭著一件黑色的貂裘。楊國並不產貂,貂裘極為少見,所以晏薇還是第一次觸摸到貂裘。隻覺得觸手是密密匝匝的尖細針毫,油潤水滑,豐滿致密,卻不像狐裘兔裘那樣柔軟。
正恍惚間,忽聽樓梯聲響,抬頭便見樓梯口站著一人,正是龍陽。隻見他穿一身雪白深衣,遍身刺繡著曙紅色的龍虎鳳紋,手裏提著一個陶罐。
龍陽見晏薇醒了,也有點意外,似乎抹不開麵子,轉身就要下樓,但隨即便穩住了心神,揚起臉,微微撇了撇嘴,指著那貂裘,說道:“衣服落在這裏了,我回來拿。”
晏薇一笑,說道:“怎麼想起上我這來了呢……”話一出口,隻覺得嗓音嘶啞難聽,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龍陽又是輕蔑一笑:“兩天不見你出門,自然知道出事了,當日長岩關前,我說過斷不會讓人質凍餓而死的,自然不能食言。”
晏薇心道,果然暗中有人監視,也不拆穿,隻指著那陶罐說道:“那是藥吧?給我的?”
龍陽抿著嘴不說話,隻重重將那陶罐放在幾案上,轉身就走。
“你還沒拿衣服呢……”晏薇說道。
龍陽站住了,也不回頭,隻說道:“被你弄髒了,不要了!”說完,徑直下樓而去。
晏薇本來想說聲“謝謝”的,但被龍陽這句“被你弄髒了”堵在了口中,咽不下,也吐不出,隻怔怔地看著他的高冠,沿著樓梯一點點降下去,降下去,直到看不見了。
那貂裘,倒似乎是為晏薇量身做的,穿上後剛好過踝。
那陶罐中,是煎煮好的藥湯,不冷不熱,剛好入口。
吃過藥,晏薇便走下樓來,隻見樓下多了很多米豆一類的糧食,還有菜幹魚幹,均收拾得整整齊齊,水缸中水是滿的,灶台也清潔得一塵不染。想必是自己昏睡的時候,龍陽遣人整理過了。
打開門,但見室外一片茫茫雪野,積雪足有半尺厚。但門前三丈方圓之地,卻灑掃得幹幹淨淨,另外又打掃出一條無雪的小徑,蜿蜿蜒蜒,沿著湖岸一直延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