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 39 章
我自幼飽嚐遠離父母,獨自蜷在角落裏****傷口的孤單滋味,所以,對於親情,一直都有著異於常人的渴求和向往。有一天,抄錄詩詞的時候,看到一句“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一瞬間,覺得無限感懷!
即便如此,對於這句詩的認知和評價,依然直到某些最終的分離時刻,才終於漸漸在我心中明朗起來,哀……
……
接到大伯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參加一個重要的國際學術會議。
腳傷已經恢複了,課堂教學也開始漸入佳境,每天從講台上看下去,看到一張張年輕而渴求知識的臉龐,總能體驗到某種欣悅,逐漸意識到——能夠有一種途徑,把自己知識和觀點傳遞給他人,原是一種極為難得的幸福。
大歪同學終於是買好了房子。在這個房價昂貴到令人咋舌的首都,這位幸福的寶貝大少爺也依然通過“啃老”的途徑,十分輕鬆地在公司隔壁買了一套三居室的住房,便連裝修都有表姐替代操心了。我有心幫忙,卻完全找不到插手的機會,每次總被他表姐推出來,笑笑地說:“你倆工作都忙,有空還是多照看自己好了。我姨媽給的錢夠多,什麼事情都好辦,你們就別操心了……”
我是真的很希望能夠做點什麼幫助他,不僅因為他一直關心我,更因為此同學身上那一份難得的體諒心。比如某一個夜晚,他明知道有一個十分蹊蹺的人送我回學校,卻硬是有本事忍住了,什麼也沒問。從接到我開始,便隻問我為何受傷,傷情如何,扶著我回宿舍休息,始終沒有抬頭看我的身後,也沒有問我一句多餘的話。
我很感激!因為那一刻,雙腳有種踩在刀鋒上的刺痛,我怕他一問,就會撕破了我內心的怯懦,我就會忍不住淚流滿麵。
然而,他如此可愛,什麼也沒有問,於是,我便什麼也沒有說,靠著他,慢慢一步一步往宿舍挪,不回頭,不後退,堅持向前,一直向前,直到所有隱忍的淚意都淡化在了午夜柔潤的月之光暈間……
在此期間,我親愛的章靈娟同學已經十分悠哉地跟著她的新婚丈夫繞過半個地球,從美洲飛往歐洲,把大疊炫耀幸福的照片,毫不保留地通過電腦,一股腦兒統統砸給我,每次都不忘在郵件裏加強一句:“速速結婚!”
我笑,回一封郵件過去:“你給我介紹一個跟你家老方一樣有錢的男人,我立馬就嫁!”
她回給我一個字:“俗!”
我入校不久,在高校尚是助教的身份,但仗著英語不錯,讀書期間下的功夫也紮實,一篇關於恐懼症治療實證模型研究方麵的論文投到一個在北京舉辦的國際心理學論壇組委會之後,十分有幸地成為了我們學院唯一入選的論文,最終,受學院委派,外出進行交流。
這是我脫離科研團隊,第一次獨立參與國際高端學術討論。頭兩天是綜合性論壇,我聽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們眉飛色舞,用帶著各種不同國家口音的“英語”進行交流,感覺十分有趣,觀察專家的樂趣勝過了討論內容本身。第三天則是各個分領域的專家進行小組交流。
坦白說,治療媛媛的過程中總結出來的許多東西,雖然是從個案出發,但我十分幸運,好像從一開始就找對了方向,經過多種方法交叉驗證,最終證實,整個治療方案和思路都具有很強的研發和推廣價值,引起不少人的關注。
在我拿著講稿說到一半的時候,感覺到了口袋裏手機的震動。實在不適合看電話,於是忍著沒理,然而心裏卻像是被塞入了一片烏雲,十分地壓抑沉悶。好不容易念完稿子,手機又一次震動,我總覺得心裏不安,顧不得再討論,匆匆離開會場,結果接通電話,聽到大伯用暗啞悲傷的聲音跟我說,堂姐和堂姐夫鬧別扭,堂姐小產,導致大伯母第二次腦溢血複發,搶救效果不佳,目前已屆彌留……
我的眼淚幾乎是頃刻間便湧了出來,站在會廳的通道中間,抬頭看著上方的圓形穹頂,握著電話,忽然有種天地蒼茫的虛無感,定了定神,說:“大伯您節哀……”一邊想辦法安慰著大伯,自己的語聲卻是越來越哽咽,越來越哽咽——我從小到大都對大伯和大伯母尊敬而疏離,心中有著“外人”的認知,有著不動聲色的防備和抵抗,便給自己加上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殼。回國已經數月了,一直忙著找工作,找房子,找朋友,一直沒來及回家鄉,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