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粱湛視角的番外】(1 / 3)

第 56 章 【粱湛視角的番外】

“濕身”之粱湛篇(一):你需站到最高,方能看到最遠

天上下著雨,黑彤彤的天幕有種讓人難以喘息的壓抑。

今年的冬天特別潮濕。

我趴在廊柱後麵,穿過密集的人群,偷偷看過去,看到母親跪在天井裏,一身寶藍緞子的旗袍已經濕透。她的頭上攢著一株茉莉花,原本是剛從枝頭上摘下來的新鮮花束,被雨水打過,卻漸漸呈現出幾分枯萎的跡象——她單名一個茉字,據說是初嫁過來時,父親賜予的名字。她在香港取消一夫多妻製的最後一年嫁過來,因此獲得側室的身份。她為此極得意,因為後來父親的生命裏還有許多許多其他的女人,但她們都將永不再有名分。

今日是正月初一,例行要祭祖,所以全部族人都依照父親的要求,從各地趕來,聚在了老宅裏。這是一個舊式的宅院,建在山頂,走進去,層層疊疊,屋宇錯落有致,層出不窮,一眼望不到頭。

我自小在洋房裏長大,初次見到這個老宅,感覺十分稀奇。母親對我說,這樣的住宅是一種門第的象征。因為但凡有幾個錢的人家,都能買得起洋房,但唯有這種數世繁華的積富之家,才會有這種氣派非凡的百年老宅。

我家祖上出過巨商,更多的卻是讀書人。有清一代,出過數位名動一方的京畿大員,在辛亥革命之後始舉家從京城遷往香港,帶來了大批的珠寶,大批的書卷,大批的文物,也帶來了累積數世牢不可破的門第觀念和家族規矩。所有這一切,都是族人心中的驕傲,也是尋常暴發戶人家永遠也無法企及的榮耀。

大哥長我十八歲,原本高高在上,所有弟兄都離他甚遠,遠遠見到他便需鞠躬,是眾人需得抬頭方能仰望的人物。隻是我母親深謀遠慮又極度能委屈自己,自我年幼時便想盡各種方法,有意識地帶我出入長房,極盡謙卑,贏得大太太的喜愛。如此長久積累下來,我便同這位長房的長兄並一位年長我四歲的長房的嫡姐結下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情誼。

大哥在瑞典念的書,知道這個世界上一切新鮮時髦的物事。他高興時,會講給我世界上的各種新鮮見聞;生氣時,則會用各種不同國家的語言教訓我。他打小便教我溜冰玩滑板,閑事會帶我衝浪,同時是一個業餘的賽車手,生平最好各種刺激驚險的遊戲。

隻是如今,他年齡漸長,逐漸開始接掌家族生意,自成婚後,便漸漸斂去了一切飛揚的神采,謹守規矩,如此數年下來,媒體對他的風評便漸漸從紈絝子弟轉至年少有為,時常在各種時尚雜誌上充當封麵人物。便是此番回到家裏祭祖,他亦是立即便脫掉西服,依照父親的要求,換上了青色的長衫,手納的布鞋,恭謹站在最前列,嚴格按照祖製要求行為,以示不忘祖先教誨之意。

今日是大哥主持祭祀儀式。他偏愛我,便指明要我幫忙。我不懂規矩,在上香時,看到哥哥點火困難,便上前幫忙抓住香燭,籠起火苗。看到父親沉下了臉,猶自不知道自己已然闖禍,待燃著了香燭,轉頭,見哥哥發愣,便幹脆從他手裏接過來,順手在香爐裏插上了第一柱香。

後來我才知道,依照家族規矩,第一柱香是唯獨長房長子才能敬獻祖先的,此事事關血統的純粹和純正,其他人是萬萬插手不得的。

如此亂了長幼尊卑規矩的事情,公然地發生在祭祀儀式上,所有人都一時被嚇住了,不知該作何反應。倒是我的母親見機極快,立即便撲了出來,跪在父親麵前,以頭觸地,哭著說:“湛兒年幼不懂事,求老爺放過他。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是我沒有教好他……”

父親臉色陰沉,盯著我看了幾眼,見母親連連以頭碰地,碰得額頭上一片鮮血粘連,終於揮手,說:“到天井去罰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