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59章 (1)
臨近寒假了,想買些東西帶回家鄉送給親戚。
北京烤鴨早已經送過數次了,連油茶和布鞋都已經分別在去年兩次回家時送過了。想到買禮物,腦海裏一時竟然反應不出來到底該買什麼。說到底,一種東西能夠上升為某一個地方的特色,必定經過了長期的曆史積澱,輕易不容易形成,然而消耗起來倒是極快,不需刻意,迅速就耗光了,細細咀嚼起來,倒能嚼出幾分人生得失的淡淡況味。
今時今日,對大歪同學的靠近沒那麼敏感了。那朵會說話的花,就像是溫暖女神播在人間的一粒種子,不經意的一個瞬間,硬生生在我冰封多時的心上劈開了一個口子。
我和他原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沿著同一種軌道成長起來,在人生觀價值觀和生活方式上,有著不需要刻意培養便天然存在的步調一致,如此,一旦放鬆了心情,漸漸便體驗到了一份難得清寧的溫暖與幸福,漸漸讓我相信,就這樣走下去,再走下去,也許真的可以走出一條嶄新的道路來。
一天晚上,從實驗室出來,走到極黑的地方,不小心同對麵的人撞上,方開口說:“對不起!”
聽到對方靠近我,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說:“梁大小姐托我給魯小姐送結婚賀禮!”
第一時間湧起來的感受是害怕,然後迅速便被極度的反感所代替。自英國回來後,小半年間,梁大小姐的關懷和問候以各種方式悄然出現,帶著神秘況味,攪得我不厭其煩。我愛粱湛,願意為他的前途考慮是一回事兒,被人脅迫威逼又是另外一回事兒;我覺得大歪這個人真摯可靠,願意真心誠意地考慮攜手問題是一回事兒,被人當作妥協獻媚的產物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梁大小姐這樣三番五次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威逼利誘、迫不及待又持之以恒地希望我嫁人,真的單純隻是因為姐弟情深?!
我跨過那個人,一步一步走回宿舍,看到門口果然是擺著禮物,想了想,拎起來,輕手輕腳地扔進垃圾桶裏,一言不發,返身進屋,關上門,立即發現自己腿腳酸軟,有些微微顫抖——原來每一個瀟灑的英雄壯舉都是這麼地考驗心性、煎熬意誌的,看來英雄這種人物,還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扮演的!
再次接到了薑家伯母的催婚電話。我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無論如何是沒有辦法同她認真理論清楚地,仔細斟酌再斟酌,終於小心地、含糊其辭地說:“有些事情還沒有準備妥當……”
薑家伯母問:“什麼事情沒準備好啊?”
“我父母……”
要娶別人家的女兒當媳婦,當然是不能連對方父母的意見都不過問一聲的。聽到這個答複,薑家伯母深以為然,連稱疏忽。
終於是暫時性地險險過關。此次迫不得已將爸爸媽媽推了出來充當擋箭牌,放下電話,我心底汗流不止,然後,五個小時之後,我得到了終身難忘的教訓,深刻領悟到,擋箭牌這種東西,還真不是隨便就可以拎出來亂用的。
吃著晚飯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來自美國的電話。開始是覺得自己在聽天方夜譚,然後,十秒鍾之後,我開始崩潰,開始抓狂,開始淚流滿麵,開始後悔不迭地匆匆訂機票——我的母親打算同繼父離婚,四處托人尋找他的下落,好不容易得到消息,得知他在拉斯維加斯出現過,便同我父親一起趕過去找他,好巧不巧,就在當天夜裏,這位先生被人殺死在了拉斯維加斯的一個巷子裏。警方一路追著線索過來,理所當然地,將我那雙“非法同居”的父母定為重點犯罪嫌疑人。
一旦在電視上電影上看過無數遍的情節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幻想和現實的差距究竟可以有多大。瞬間天旋地轉,匍匐在茶幾上的時候,我深深明白原來每一個俗套的情節都可以將人瞬間逼進深淵。
大歪公務纏身,一時不便請假,連連地安慰我,說他安排好一切就過去找我。我趕緊說沒事兒,好在美國那邊同學多,也許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絕望。
“絕望”兩個字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內心深處真的是充滿了絕望的害怕,一路飛往紐約,一路全是緊張,一合上眼睛,滿眼都是鮮血;驚嚇地迅速又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頭腦裏依然閃動著無數可怕的畫麵。待到終於下了飛機,整個人的感覺都隻剩下了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