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術士們離去,傅九書在暗處長長歎了一口氣。
果然人心不古,很難知道他人心裏想著什麼。“師叔教訓的是,是我一葉障目,將人心看的簡單了。”
沐映寒冷哼一聲,“我原本也沒這般見識,隻是麒麟兒步步為營,教會我的。其實你倒是可以再探他反應,也有可能,他會對你坦白相告。不過依現下的態勢,明顯術士的贏麵更大,選擇繼續跟隨你,風險不小。”
“我在暗處,若是他敢勾結術士,我就結果了他!”沐映寒說罷,身形化作一溜煙,消失不見。
傅九書見她影遁,這才背著棺木,慢慢從山坡上走下,“修傑,出了何事?”
“一些官兵滋擾,已經被我趕跑了。”魏修傑低頭抱拳回道。傅九書鳳眼微眯,沒有吱聲,他又瞧向一旁那個秀才,隻見他躲閃自己目光,深深低下頭去。
“既然惹上了官兵,隻怕此處也不太平,還是少些殺戮,盡早離開吧。”傅九書冷冷的說道。
“區區官兵,倒也不足為懼,師尊拜祭師父,我身為徒孫,理應也要前去拜祭一番。待明日我買些元寶蠟燭,好好去拜過師公。”魏修傑說的恭敬。
傅九書嘴角微微牽動,他分明是想拖延時間,好想個辦法捆了自己。伸手摸向腰間劍柄,猛地靈光一閃,又停了下來。
他想綁縛自己,去投孫恩,豈不是剛好給了自己一個接近孫恩的機會?那妖道靠靈勁活到現在,自己一身修為,正好給他食用。倘若自己將計就計,假意被俘,說不定孫恩一個大意......
念及此處,他臉上露出笑容,上前拍拍魏修傑的肩膀,“你有這個心,為師很是安慰。既然如此,我就依你,在這附近找地先做頓歇,等你拜祭了你師公以後,我們再向東行。”
魏修傑抿了抿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卻沒有張口。
幾人離開破廟,行到天色晚了,胡亂在道旁找一家人家歇宿。屋中住戶早已逃光,空空蕩蕩,唯餘四壁。傅九書取出幹糧,分些與兩人吃了,命兩人在廂房安睡,自己盤腿坐在堂上用功。
這一夜,魏修傑翻來覆去,怎睡得著?挨到半夜,悄悄到堂前張望,隻見傅九書靠在牆壁上,鼻息沉酣,已然睡去。
夜色沉靜如水,他細細聽了秀才鼻息,隻覺他也酣睡,躡手躡腳走到傅九書麵前跪下,“師尊...師尊......”
傅九書根本沒睡,隻是一直留意他的所為,見他跪在麵前,輕聲呼喚,慢慢睜開了雙眼,隻聽他低聲說道:“白天秀才在場,我恐走漏消息,刻意撒謊,蒙騙師父,說是官兵滋擾,實則師尊走後,來了一群術士。”
他說道此處,又朝廂房內瞥了一眼,微微頓了一陣,又繼續說道:“那為首的術士,隻怕是仙域弟子,轉投孫恩門下的,劍術頗為了得,我一時權衡,為了保住性命,好教師尊知曉術士欲圖謀不軌,我假裝有意投靠,如今術士們都在這蘇州城裏等我消息。”
他盡數將自己遭遇說給傅九書聽。傅九書心中更是雜亂。看他神情,似是沒有作偽,但是真的要借助這個方法靠近孫恩,便是一場賭博。
賭魏修傑不是沐映寒所說的那樣。
若是他存心投靠孫恩,等於自己主動送上門去。他沒有回話,耳邊聽到一個聲音,“殺了他。”
沐映寒在提醒自己,寧可錯殺,也不要放過。
“修傑,你跟我學藝,辛不辛苦。”傅九書突然問道。
“跟隨師尊,我有了新的感悟,弟子不苦。”魏修傑抱拳回道,傅九書眯起鳳眼,看著他雙眼帶著精光,一片坦蕩。不禁捫心自問,難道真是自己看不出來,這魏修傑有害己之心?
倘若他要害我,這雙眼卻又坦蕩無私。
“九書,你難道忘了,慕淩兮當年,就是這般,才混入你世尊坊,搞風搞雨,現在不殺,會有你後悔的時候。”
慕淩兮雖然有錯,但是他待梓馨,與自己一般無二,自己是梓馨的夫君,做些什麼都不難為,而他隻能偷偷喜歡。最後更是連命都不要,擋了施恬雅的最後一擊。
雖說兩人合謀毀掉觀音齋,可是他也比施恬雅死得光彩。
現在自己的徒弟,不再是心生不忿的尤偉彥,而換做了一個混跡官場多年的錦衣衛。是相信他不會坑害自己,還是刺上一劍,一了百了?
沉默半晌,“修傑,按你的計策行事,若是得到術士信任,我們見到孫恩,就想盡辦法,除掉這個魔頭。”
“唉......”傅九書耳邊,響起一聲輕輕歎息。沐映寒不以為然,隻是覺得傅九書此舉,實在過於冒險,但想起他次次所為,又有何事不是危險?
行刺孫恩,仰仗的是出其不意。
魏修傑見傅九書點頭,臉上大喜。“我這就聯絡術士,好教他們帶我們上島,隻是......要師尊受些苦楚了。我去買些酒水和繩索來,騙他們一騙。”
見他出門,傅九書眉頭緊鎖。算到現在,他生平收了三個弟子,大弟子尤偉彥文武全才,資質極佳,本欲傳以衣缽,可是卻嫉恨他不教仙術,做了幻境鬼王,失去一臂之後,傷勢漸重,終於不治;二弟子便是這魏修傑,看似誠樸,徒具悟性;三弟子是那個秀才,雖有氣節,膽子卻小,也是新入門下,不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