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恒宇聽這話,心一顫,問:“抗議什麼?”
“是說公子救的那個小姐,昨天就在抗議,還進屋搜人呢。公子打電話去找公董局與巡捕房的頭,都沒人在,說是外出有事了。”
“那位小姐呢?”白恒宇聲音顫抖。劉世安見伯爵有些顫抖,就說:“你不要再說了,我們很快就到家。可別半路就讓伯爵擔心。”
白恒宇瞪了他一眼:“讓他講下去!”又對司機說,“將你曉得的全部講出來。我要一字不漏。”
司機看他的神情,便慌了,隻是唯唯諾諾地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曉得,一大早,我便過來接您了。可能讓抓走了吧,他們那情形,不抓走,不會罷休。”
白恒宇語氣冰厲地命令:“掉轉車,回剛剛那個女人那裏。”他又唇齒顫抖地說:“剛剛那個……死在雪地的女人那裏。”
劉世安跟了他二十幾年,還沒見他如此在旁人麵前失常態,不由輕喚道:“先生。”司機將車停下,瞄了眼身後跟著的眾多保鏢車,問:“先生,真要掉頭?”
他的聲音透出恐懼來:“快,趕快!”
“先生,您還好吧?”劉世安瞧他神情不對,安慰道:“可能那不是小姐,可能是您多心了……”
“可能……”他眼裏滿是絕望,“可能是她呢……你就沒瞧見那雪地旁邊抗議的旗子?”他不敢再說下去,可能……他那未曾及麵的女兒,已經遭人毒手了……
“先生,到了……”劉世安見他眉頭緊鎖,嘴唇微抖,便說,“先生留在車上,我先下去看看吧?”
他搖了搖頭,將車門打開,朝蜷伏在地上的女人走去。黑發遮住了她的臉,他瞧不清她的麵容。見他下車,其他車內的保鏢全都下車緊跟。
一陣寒風吹過,拂開了她臉上的秀發。她雙眼緊閉,嘴唇死白,沒了血色,那張臉也白得格外恐怖。他眼直直地盯著她,那麵容熟悉得可怕!他腿一軟,就這樣跪了下去。
“先生。”劉世安扶住他。他渾身像是被抽空了一樣,失了力氣,就這樣跪著,任劉世安怎麼攙扶,也起不了身。過了好久,他仿佛從夢裏醒來一樣,指著她,聲音喑啞:“將她抱過來……你去將她抱過來……”
腿下的雪寒冷徹骨,他都不覺得冷,隻是直直地盯著她。他想,她一定是睡著了,所以才會睡得那樣沉,連自己父親來了都不曉得。她隻是睡過去了……
劉世安將她抱來他眼前,不忍地說:“先生……小姐去的很安詳。”他接過她,將她緊緊抱在懷裏,雙眼血紅:“她隻是睡著了……”他全身瑟瑟發抖,“她隻是睡著了……”
劉世安脫下自己身上的大衣,蓋住她。
他笑著說:“世安……你瞧瞧她……多漂亮,跟她母親一個樣……”他將她緊緊箍住,“我想,一定很多人追她……就如同她母親當年,也有許多人追……”
“先生……”劉世安一臉擔憂。
他目光茫然,自言自語地說:“怎麼就叫夏妓呢?一會兒回去,我替她改名,一定要改名……”他眸中泛淚,“我有女兒……等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過了這麼久……我終於有女兒了……”
“先生……”劉世安陪著他跪下:“小姐去了,您請保重。”
空氣似乎結成了冰,無論他怎麼呼吸,都覺得困難。他望著她的臉,那殷紅的血異常刺眼,將他的眼都要刺出淚來,他翕動雙唇,嘶啞地喚她:“夏妓——”
夏妓隻覺全身疼得厲害,仿佛有誰在用刀剮著她。她拚命睜開眼,這是完全陌生的一張臉,她見他眼角沁出淚,似乎明白了。她用盡全力抬起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淚水,輕輕喚道:“爸——爸。”
他欣喜若狂,將她抱得更緊:“你再叫我一聲,再叫我一聲……”
她喉嚨灼熱似火,一口血噴了出來。她微微一笑:“爸爸……我……等到……您了……”她雙眼緩緩閉上,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雪,不知幾時又落了下來,大片、大片簌簌地往下落,耳畔北風如吼。
白恒宇站在病房門口,像傻了一樣,目光直直地鎖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夏妓。劉世安瞄了他一眼,小聲喚道:“先生……”他恍若未聞,隻是站著,手貼在玻璃上。他溫柔地在玻璃上撫摸,就如同撫摸了女兒的臉。那張漂亮的臉,如今已經沒有一點血色。其實他跟她隻隔了一層玻璃,他卻恍如隔了一世,隻差一點,他們就真如同隔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