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世安提高音量:“先生。”
他似噩夢剛醒,掉轉頭,問:“醫生怎樣說的?她多久能康複?”
劉世安不安地說:“醫生說小姐受傷太重……”
他見他欲言又止,不禁怒道:“到底怎樣?你直說就成了,我心裏有數!”劉世安說:“醫生說小姐暫時不會醒,隻能靠藥物維持生命。”
“暫時是多久?”
“醫生說……可能很快就會醒來,也可能……不會醒了……”
“什麼?”他如同被雷擊中,不敢置信地瞠大眼,“你說永遠不會醒?有可能永遠不會醒?”他攥起他的衣領,眼裏直噴出火來,“你跟我再講一次,哪個醫生說我女兒永遠不會醒的?他信不信我一槍斃了他?”
劉世安低下頭:“先生,這次果真沒法子,小姐再遲點送來,可能連命都保不住。醫生說能保住命已經是奇跡了。醒不醒得看老天的意思。”
“老天的意思?”他雙手在顫抖,“你問醫生,我要他命,是不是也要看老天的意思?”
“先生,您如今為了小姐失了常態,屬下能理解。可是現今最重要是查明真相,替小姐報仇。法租界不可能無緣無故便抗議遊行,甚至連巡捕房也管不著他們,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沒錯!”白恒宇恍然大悟。
劉世安見他逐漸平靜,便說:“屬下已經派人查過了,巡捕房的人不去鎮壓遊行,卻前去白府挾持了白公子一幹人等。這裏麵一定有文章。”
他微眯眼,咬牙切齒地問:“李警長去哪了?給我叫來!”
劉世安說:“已經派人傳話了。不過屬下還有件事要稟報……”
“連女兒不會醒,我都接受了,還有什麼話是不能直接講的?”
劉世安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吞吐地說:“林秀……屬下得知……她早在十幾年前就過逝了。而小姐,是棺材所生……這件事,很多人都曉得。”
他有想過千萬種可能,有可能秀還怒他,所以這些年都不願見他。也想過……可能她已嫁做人婦。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幻想能再見到她,可是……一切果真成了幻想。他仿佛被抽空了,身體一軟,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劉世安扶著他,倉皇地叫道:“先生!先生!”又朝保鏢叫道,“快去叫醫生,先生昏過去了。快!”
……
他緩緩睜開眼,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布簾,白色的被單,白色的大褂,四處全是白……也隻有一片白。他討厭這種白,如同女兒的臉色一樣。
劉世安將他扶坐在床上:“您不要再傷心了,已經過去了。”
他麵色如死灰,沉沉地歎道:“你不要再講了,我都曉得……”有些事,一但錯過就會永遠失去,如同秀,如昏迷未醒的女兒。他語氣沉沉,“你去替我辦件事……”他在劉世安耳旁輕說了幾句。
“屬下定會辦妥。”劉世安一臉凝重。他點頭,掀開被子,往外去。劉世安急忙扶住他:“醫生讓您多多休息。”
“我要去看她。”他甩開他的手,“你去忙那件事,我去陪她……”
劉世安曉得他的性子,說一不二,也不好再勸。隻說:“那您小心些。”
整個病房裏死氣沉沉,陰暗得厲害。他將窗簾拉開,刺眼的白光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眼角又濕了起來。屋外的雪,依然下得厲害,大片、大片的漫天飛舞。仿佛想將這個世界都遮蓋。門被推開,白子承闖進來,大聲叫道:“叔叔!”
“小聲點。”白恒宇一臉怒氣。
“叔叔……”白子承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夏妓,“妹妹怎麼樣了?”說完又指著外頭,“您的守衛不放我朋友進來,他們說是您命令的。”
他麵無表情:“過幾天我帶她回法國治療,叫斯卡辛一道回去。”白子承惶急地脫口而出:“那她未婚夫怎麼辦?”
他怔了怔,鐵青著臉問:“什麼未婚夫?”
“是這樣的,簡單來說,就是妹妹與一個男人私定終身。”白子承曉得叔叔的脾氣,如果不這樣講,修別說進來了,就連與夏妓能不能在一起,也是個問題。
“什麼?”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白子承見他神情有異,慌忙說:“我去喚他進來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