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好像都在等著對方說什麼,最後卻一起沉默了。
我記得一年前剛入學的時候,他唯一答應我的事情就是和我一同加入了手語社。我慫恿他的原因是,我聽說,第一堂課老師會教大家用手語打“我愛你”。
兩百人的教室擠得水泄不通,他堅持不住,皺皺眉說:“好無聊,我走了。”
我都來不及阻攔,他也沒和我打招呼。他剛消失在門口,站在前麵的社長就笑嘻嘻地說:“我知道大家最期待這個,來,我們來學最重要的一句。”
我愛你。
後來,他發短信問我:“後來又學什麼了,好玩嗎,我有沒有錯過什麼內容?”
我說:“沒有。”
我百分之百的熱情一股腦兒地燃燒在了過去,真是悔不當初啊,悔不當初。
那一瞬間,我終於看懂了自己的心意。我和當初那個在籃球架旁假裝散步的高中女生依舊血脈相連,分享著同一片記憶,我也為她的懵懂愛戀而拚命努力過。隻可惜,渴望與獲得之間有著如此漫長的時間差,它不知不覺地改變了我,我不願再為她的幻想埋單。
這也許是她想要的吧,可我沒辦法穿過似水流年把她帶到此刻的月光下,說,一切都給你。
終究還是晚了一點點,晚到我已經不是她。
我還是輕輕地抽出了我的手。
十八九歲的年紀,人生多熱鬧。我還是輕輕地抽出了手。
而我們,漸漸地就淡了。
大三一整年我要出國交流,於是臨行前的暑假,他約我出來吃飯,說要為我餞行。
我的第一反應是他的手機被盜了。開什麼玩笑,××怎麼會做這麼有人情味兒的事情。
但我依然興高采烈,依然用心打扮。八月的天氣熱得嚇人,我們去看周傑倫的《大灌籃》,電影開場前半小時一起坐在外麵的樹蔭下閑聊,說他GRE考得不錯,說我一人在外要注意安全……我忽然問他:“你記得上次一起看電影嗎?”
我們一起看過三次電影,中間的那一次,也是夏天,是周傑倫《不能說的秘密》。他不知道為什麼買了電影票請我看,都沒問問我是否有時間。而我,從西藏回程的火車上下來,用了一小時就從北京火車站奔回了海澱劇場電影院,中途還回了一趟學校換衣服。
××驚詫:“你來不及,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我笑著說:“誰讓我天生熱情呢。”
電影後一起吃了午飯,他自己刷刷刷地點了四百多塊錢的菜。我說:“你讓我看一眼菜單能死嗎?”他才驚覺自己失禮了,尷尬地說:“我和我爸媽過來就吃的這些,我就直接照著那天的菜點了。”
我心裏滿是酸澀的溫柔。
飯後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家,我再次哭笑不得地把他送上了車,看他坐在後排一個勁兒地朝我招手。藍天白雲下,背影彙入車水馬龍中,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這到底是誰給誰餞行啊,我笑著想,眼淚卻流了出來。
“再見了呀。”我心裏默默地說。
這個故事,過程平淡無聊,好歹有一個善良的結尾。
然而,毫無聯係的半年之後,我突然在校內網上收到了他的一封站內信,內容隻有短短的一行字:我有女朋友了。
內心驕傲的那個部分在瘋狂吐槽——特意告訴我幹嗎?難道老娘會很在乎嗎?
但也隻是一閃念。這個消息竟然沒有讓我悵然,一丁點兒都沒有。我很快回複他:“恭喜呀,祝你幸福。”
又過了幾分鍾,一個陌生的女孩也給我發了一封站內信:“他是我的了,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他的,別擔心。”
別扭的惡意撲麵而來,我愣住了。
幾乎是同時,××回複了一封信:“剛才說有女朋友那條是她用我的賬號發的,她非要這樣做,我也攔不住。”
我呆看著屏幕,內心滿是荒誕和怒意。我迅速關掉了頁麵,端起碗回到飯桌前繼續吃東西,誇張地稱讚和我同住的美國姑娘Bo土豆炸得好——Bo忽然問:“你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