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生,無人敢死。
有一天,沈允破天荒的在白天到了囚室,笑得癲狂,說著師玄的孩子死了,宋家的少將也墜崖身亡,她得意洋洋的一一說起自己是怎樣將三名後生玩弄於鼓掌之間。
那深得宋鎮倚重的梁尚君,隻是沈允多年培植在宋鎮身邊的心腹,梅踏雪當初已與宋錦城分道揚鑣,無異於其子可棄,在死之前物盡其用欲要嫁禍宋錦城,怎知梅踏雪命大,被容硯救了去,而後容硯臨離開關山時發現了被宋錦城掩藏的梅踏雪,梁尚君有意將宋錦城容硯兩人引致國界西北斷崖,借矛盾相爭時一舉鏟除兩名後起之秀。
看她每日心情舒暢的與她說著那孩子做的事,沈琢想她大概是快要功成了罷?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這滿天星辰的蒼穹了。”沈琢感歎著,發自肺腑的感謝梅踏雪。
“可……可是,我身上有師玄的梅花石,那是師玄的信物對不對?”梅踏雪熱淚未幹,不肯相信沈琢所言是真。
“傻孩子……”沈琢憐惜的看著她,有些不忍告訴梅踏雪,那隻是她隨口便來報複沈允的謊言。
她怎會想到,世上果真讓沈允遇到這樣一個孩子……
“師玄,沒有留後。”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這一定是謊言,梅踏雪不相信,她怎麼會不是師玄的孩子?你看,休謙居的執教認得那瓣梅花石,樂相也認得那瓣梅花石,沈允也認得!
他們都認得,都認得那是師玄的信物,為什麼沈琢偏偏不信?她伸手抹掉模糊視線的淚痕,跌跌撞撞的跑去抓住沈琢不堪一握的雙臂,滿眼哀求的重複,“你是我娘親,你是我娘親對不對?別不要我,不要丟下我……不要……不要丟下我……不要……
“對,對了……你騙不了我的,你騙不了我。”梅踏雪突然看到了希望,她使勁的擦去沈允留下的血跡,露出自己完好無損的肌膚,蹲下身去撿了一塊鋒利的石頭,狠狠的劃在手臂之上,鮮血直流。
“血緣不會說謊的……你一定是我娘親……你看……”
她把流血不止的手臂蹭在沈琢的傷口處,企圖滴血認親來告訴沈琢,她真的是她的娘親。
然而,兩股血液卻像是兩股無法交融的河流,不肯親近。
“怎麼會……怎麼會……”梅踏雪惶恐喃喃,抓著自己的傷口撕裂,更多的血滴在沈琢傷處,結果卻是無濟於事。
“梅踏雪!”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急喝,緊接著鐵蹄飛奔而至,數支利箭疾射追來,擦著梅踏雪的身子沒入沈琢的胸口。
“不要!!!”
悲聲切切,她跪在沈琢身邊趴下,把她緊緊護在懷裏,宋錦城沒有護住,不能再失去她,不能再失去她……
“不要……不要傷害她……”
又有數箭落在梅踏雪身上,偏生不肯放手,硬生生的護沈琢嚴實,她已經失去了摯愛,絕不能再失去至親……
“梅踏雪!”
容硯在遠處叫她,十分焦急,刀劍相交的殺伐聲不絕於耳,梅踏雪沒有回頭看,半拖半抱的掩著沈琢跑到角落掩護。
翼宮外的人馬殺進來了,翼宮徹底陷落。
梅踏雪拔下身上殘箭,她已感覺不到疼痛,胡亂撿起不知誰身上掉下的殘衣,想為沈琢止血。
“不……不必費心了。”沈琢竟然露了笑,愛護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我已經……已經很高興了……”
天空十分黯淡,沉沉烏雲遮去了繁星,梅踏雪舉起的手落在她的臉頰,覆上了她的眼。
似困獸將死,梅踏雪低低哀泣,到底什麼都沒留住……
梅踏雪擦了淚。
原來自始至終,自己不過是局裏一粒棋子,沒有什麼爹親,沒有什麼娘親,沒有什麼姨娘……鬼使神差鑄的錯,賠上了整個造福國。
這一場孽債,太沉重了……
她站了起來,可以看見容硯正率兵與嶽群封廝殺,當初沈允神智還清,撥給宋鎮的那兩軍人馬,都在容硯的手上,嶽群封自沈允病重以後,便與沈睦共通一氣了。
按著沈允最初的計劃,她這位置,將來是要傳給沈睦的。隻是最後自己掌控了沈允,利用阿芙蓉逼著沈允交出月璽及影衛隊的影符。
即使沈允有心傳位沈睦,染了阿芙蓉香癮的她也抵抗不了阿芙蓉的誘惑,更何況之前,並沒有留下任何能讓沈睦直接上位的物據。
失去宋錦城,失去沈琢,沒有了能讓她牽心掛肚的人,梅踏雪再無軟肋,如今造福國遭此動蕩,自己想置身事外,已無可能。
要麼死,要麼奪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