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方才那名啞徒,回去了?”
木子道:“素塵姑娘說您大概今晚會醒,所以叫白今來看看,方才少主在前廳時,他已到後堂為少主熬藥去了。”
原來他叫白今。
梅踏雪記住了他的名字。
木子離開不多時白今為她端了藥來,她正抱著暖爐在窗邊靜坐,白今看見了,靜靜的走去將敞開的窗戶掩得隻剩下一條小縫。
沁涼的寒風頓時被擋在窗外。
她如夢初醒,略微抱歉的向他點頭,轉身放下暖爐,伸手端了湯藥小口喝下。
滾燙的液體淌過胸口,稍稍灼去孤立無援的不安。苦等最是煎熬人心,縱然愁上眉睫,她也需要按下焦躁,等容硯或者談鴻儒回來,被困永歆樓,不知道外界的情勢,貿然出去恐怕會添麻煩……
放下空碗,她重新抱起暖爐捂在懷裏,她是越來越怕冷了,總覺得體內的血液都被凍僵,盡管現今連小寒都不算。
白今拾了碗準備離開,梅踏雪卻把他叫住,問道:“你稍後還有其他事麼?”
見他搖了搖頭,梅踏雪又道:“那天將你留在少將府,給你造成困擾了罷?”
白今幹站著,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她微微垂了眼,看不明什麼情緒,須臾才慢慢道:“抱歉……”
梅踏雪沒有再說,那天見到他時莫名的想起宋錦城。那種感覺來得如此強烈突兀,以致令她感到內心十分的難過。
現在這股無來由的想法又見滋長,她知道這種突如其來的衝動很可笑,不應由著這股莫名其妙的情緒影響不相幹的人,隻能靜靜壓下,兀自思量。
如此靜默的光景,突然聽見樓下有人交談,梅踏雪微微推了窗,人聲從樓下傳來。
“……我要見少主。”
“夜已深,請……”
“陸將軍。”梅踏雪衝樓下喊道,“讓政相上來罷。”
是容懷清來了。近午夜的時刻,披星戴月的踏雪而來。他的唇蒼白得沒有血色,兩頰兀立,眼窩深陷,看起來很糟糕。
沒有過多的寒暄,容懷清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月璽在哪裏?”
“怎麼回事?”
“月主薨逝,擁護沈睦上位的朝中百官正到處尋你,盡管現在宋鎮看守著,恐怕明早便有朝官找上門來,要你交出月璽。”
隻要沈睦擁有月璽,他成為月主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梅踏雪想,以宋鎮的能耐,不會連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都鎮不住,怕是想坐山觀虎鬥,等著自己向他求援,屆時再以條件相要。
拿人來看住永歆樓,不就是想脅月璽以令諸臣麼?
“月璽我不會交出的。”梅踏雪道,對上容懷清仍是擔憂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安慰道:“這是我活命的寶貝,你放心吧。”
“倒是你,通心玉給我之後身體更加羸弱,那通心玉……我也丟失了……”
容懷清淡淡一笑,溫和道:“通心玉本不是吾身之物,踏雪不必自責。”他的視線越過梅踏雪落在漆黑的窗外,須臾回了神,“我不宜久留,免得宋鎮對你猜疑,若有事,你派人去月莊找我便好。”
“嗯……樂相她們還好嗎?”梅踏雪猶豫問道。
“尚可。此次翼宮政變,還未波及月莊。”
梅踏雪聞言才定下心來。怎麼說自己也曾在月莊有過十分美好的日子,不希望戰亂破壞那難得的安平之地。
她目送容懷清下樓消失在黑夜裏,轉身發現白今不知何時離開了,隻有一燈如豆,孤零零的照亮一方天地。
這一夜梅踏雪睡得極不安穩,時夢時醒,偶爾聽見人聲,或者遇到看不清麵容的人,卯時未到,天空還是一片漆黑,她不願躺著做那空夢,索性出門下樓。
廳堂裏沒有燈火,一片烏黑中有一朦朧影子坐在八仙桌旁,無聲無息。
她不敢驚動,可是那人警惕過人,隻是稍微的衣物摩挲,他已抬起了頭。
那雙眸子閃著銳利的光,如蟄伏休憩的猛獸受到外界的侵擾,看得梅踏雪心頭一凜。
梅踏雪僵在原地,直直與他對視,很快那人撇開視線,她才感覺周身那股壓抑消散。
恍然間覺得有點熟悉。
“你……整夜都守在這裏?”
靜默的空間令她有些許不自在,梅踏雪為了稍稍緩解方才帶來的尷尬,無話找話。
他站起來,身影比她預料中的高大,黑影移動著壓過來,又讓梅踏雪一驚,後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