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節 落葉歸根(1 / 2)

“我活得如何,和你有什麼幹係?宋錦城死了,我就要隨著他死,我活著僅僅隻是為了宋錦城嗎?”

“我那早死的爹娘,就為了宋錦城把我生在世上嗎?程無霜,你拿什麼批判我,我該死嗎?我既該死,那我為何出生?”

“我該死,也輪不到你來指摘我,判定我,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自有公義來索命,你跳什麼腳,你這般正義,怎不見你在我受苦受難的時候,為我鳴不平?程無霜,你憑什麼,對我的選擇指手畫腳?”

“宋錦城死了便是死了,你若是覺得不甘,非要手刃我報仇雪恨,拿起你的劍來,我就在這裏,大庭廣眾之下,處決我。”

她是如此鎮定,冷靜而無所畏懼。賤民的命,多數如草芥,你若是活得好了,那便是你曲意逢迎賣身作奴求來的,你若是過得不好,那便是區區一條賤命,隨時拿捏,何時生死,還由不得自己。

梅踏雪明白的晚了,這前半生,都在別人的操弄中失去自己的方向,在意著別人的議論,別人的喜怒哀樂,卻從來,沒有聽從過本心的呐喊。

她也曾有過想要保護的東西,卻恨自己的勢單力薄,才疏學淺,天真的把希冀寄予他人,到頭來費盡心血,仍然是一場空。

如今已是孑然一身,又何必再去照顧別人的心情,在意無幹之人的目光。

程無霜緊咬粉唇,一字一字咬牙切齒:“我恨便恨你,命賤不死,為禍他人。”

“命賤嗎?我命賤便該死,那我早在出生那一刻,就應該天打雷劈!”

梅踏雪就不恨她嗎?

恨她擅作主張捏造與宋錦城的婚事,恨她對宋錦城糾纏不休,自己與宋錦城不成所好,幾經別離,還拜她所賜!

她無意將那些苦難倒出來博取同情,她不屑讓人讓人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料,水性楊花,那便做無恥的蕩婦好了,名聲身外物,要來做什麼。

她走近程無霜,仰頭直直逼視,問得字字清晰:“既然覺得我該死,現在你就可取我賤命。”

“踏雪……”

在場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都落在程無霜身上,靜靜等著她的反應。

程無霜卻笑了,抹去了滑落的淚跡,恨恨的說道:“那你便繼續苟活吧,看著你生不如死,如墜煉獄,才能稍稍解我心頭之恨。”

她蔥白的指尖落在梅踏雪的下巴,無所欲求的臉上還留著自己的掌痕,脖頸血珠鮮豔,紅彤一片,“我詛咒你,生時愛不得人,死了也求不得圓滿。”

看著梅踏雪纖長如翼的睫毛因此輕顫,程無霜放聲大笑起來,揚長而去。

圍觀的群眾慢慢散開了,吆喝招攬客人的繼續吆喝,遊玩的仍然若無其事的遊玩,這隻是他們無意間發現的一場可拿來碎嘴的笑話,轉身之後,誰又會在意她們如何。

回程與來路一般沉默。

直至回到住處,梅踏雪依然沒有和容硯說一句話。

她把自己關在房裏,連燈也不點,不生動靜。

不可否認,程無霜狠狠的揭開了自己慢慢愈合的傷疤,多日來的自我迷惑,因為程無霜的指摘,重新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疲累,悔恨,絕望,在黑夜裏迅速滋長蔓延,黑色的空洞吞噬心智,蝕人肺腑。

她費勁的在黑夜中摸索爬起,想離開了,回到最初的地方,一個安靜的等待末日。

綠水鎮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也是在那裏遇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想回到那裏,等宋錦城,天荒地老也願意。

梅踏雪本想收拾一些細軟,可仔細想想,除了幾件隨身衣物,已經沒有什麼需要攜帶。

來時一身輕,走時又能帶走什麼。

她翻出紙張,鋪在眼前怔怔望了許久,等到窗外天邊都泛亮了,她才提筆,留了寥寥幾字。

拉開木門時,天將大亮了,沒想到容硯倚著門扉,就這麼守了她一夜,此時他睡過去了,梅踏雪開門的動靜驚動了他。

“你……”

“起來了?我看你昨晚情緒低落,有些擔心,這不知不覺……無霜的話,你不必往心裏去。”

他整夜都掛心梅踏雪會做出什麼來,今早見到,難免會有些掩不住心情。

“我挺好的。”

不知是否因為沒有休息好,容硯的臉色及其蒼白無神,渾身透著病態,梅踏雪扶他進去躺下,容硯抓了她的手,忽然問道:“你是要走了?”

她一愣,心驚他的察覺。

“我想為你去請大夫,你看起來很糟糕。”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拒絕了她,“我隻是沒睡好。你放心,我一覺起來,就會生龍活虎的。”

“不用請大夫。”他的力道忽然放重,再一次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