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夫人來看你了。”
小丫頭的話讓我驚喜不已，母親並不常過來，今天既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過節，母親突然過來，驚喜之餘我也有些疑惑。
“雙兒。”林氏淡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娘！”我開心的應道。
“明天你大伯母回家，老太太讓我接你過去，家裏人一起吃個團圓飯。”林氏的聲音充滿了悲愴和無奈。
我光用聽的就能猜測到母親此刻的表情，自五歲時那場事故後，我們整個家都崩塌了。父親一怒之下帶著一家人離開了端木家即使是祖父也攔不住他，三年前父親聽說雲南地界有一處偏方，可以使人複明。於是他拉下臉麵把我和兩個弟弟，還有母親送回端木家，自己隻帶了兩個小廝就去了雲南。剛開始，月月都有通信，但半年後通信忽然就斷了，母親苦熬了三個月最終等來了的，卻是父親被流民殺害的消息。
老太太暴怒，說爹爹之所以會客死異鄉全是拜我這個不孝女所賜，想要將我趕出端木家，其實我是無所謂的，但母親顯然不這麼認為，她覺得我一個瞎了眼的孤女若是漂泊在外，一定會立刻死去。在母親的苦苦哀求之下，老太太最終鬆了口，隻是將我送去莊子裏養著。
至於大伯母，如今已經有十五歲的我，早已知道當初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之所以會失明，是因為一雙眼睛被大伯母生生挖了出來，按在了端木伯遠的眼睛裏。這件事最後以大伯父休妻了事，沒想到十年以後，大伯母還能被再次接回端木家。
娘親看我發呆，擔憂的握住了我的手“雙兒，你還好吧？”
我悠悠的問她：“娘，你恨嗎？恨大伯母挖了我的眼睛，最後還能安然無恙的回端木家，恨因為我的緣故，爹爹以身犯險，失去了性命。”
“恨？我現在已經恨不起了，如今我們孤兒寡母隻有依靠著端木家，她周氏的兒子成了端木家的頂梁柱，我還有什麼資格去與她鬥氣。”
聽了母親這番話，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血液裏蠢蠢欲動，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會發生。
母親沒有和我再多聊她心裏的苦悶，反而囑咐我回家後要好好表現，就此重新回到端木家，不用再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住在莊子裏。丫頭們收拾完我的東西，母親就親自扶著我出了房間。父親死後，母親很少和我親近，陽光的溫度照在我的臉上，母親的手臂環抱著我的肩膀，這是我許久都沒有感受過的溫暖。
回到家後，我被直接送回了本原居住的小院，端木伯遠差人送了很多東西給我，我都讓人收起來了。晚上去給老太太請安，母親對此十分緊張，我雖然看不到但我感覺的到，所以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去討老太太開心。
這一夜，我睡的並不安穩，我夢到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他手裏麵攥著一樣東西，似乎想要交給我。我伸出手去接，那人舒展開自己的手掌，我在他的手心裏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虹膜中有著兩個瞳孔的眼睛。我嚇了一跳，不敢再接，那雙眼睛就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歎息，也許是那個人在歎息吧，因為我把那雙眼睛給弄掉了。再睜開眼時，我聽見了母親的聲音，原來一個晚上已經過去了，今天就是大伯母回到端木家的日子。
母親和其他人迎了大伯母進府門，我因為雙眼不便，所以隻在晚上的席麵上出現。母親接完大伯母後，整個人的聲音都變得輕鬆而喜悅，我心裏不解大伯母回了端木家，母親怎麼還能開心的起來。
“娘親，什麼事這麼高興？”
母親頓了頓，把下人都遣出了屋子，就留下我們母子二人說話。
“你大伯母癱了。”
“什麼？”
“這都是報應，是她害你的報應！”
我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也許是因為我看不見的緣故，癱了是什麼，我並不太懂。但既然媽媽說她遭了報應，那麼癱了應該是很淒慘的，也許會比永遠活在黑暗中更淒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