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著了素裝薄施粉黛,挽著寶髻在婢女的簇擁下向東宮外走去。紅漆大門前早已停著輛素青的軟甲馬車,珠簾襯托下的簾帳在日光下折射出點點斑駁光暈,馬車兩端的垂飾是銀製蓮花,垂下的兩條長長珠串直到簾底,在風中咯咯作響。
馬夫見她走來,備上小凳子在馬車前由著她踩上踏進簾帳內。她攙扶著車框穩住身子,簾內伸出一隻白皙素淨的手來,骨節清晰指尖清涼,在日光裏像是沾在花蕊邊的晨露折出光彩。
“愣著做什麼?”見她微愣沒有反應的樣子,馬車內的人突然啟唇。那嗓音正是容城,這倒讓綠璽緩過神來,出乎意料之外的並未甩開他的手,而是將手搭在他的掌心,任由著容城將她拉進車內。
車內寬敞裝點整潔,長毯為鋪熏爐在側。等她坐定,馬車便開始緩緩移動向金鍾寺而去。他眯著眼輕笑,突然問:“你知道為什麼叫金鍾寺嗎?”
她搖頭,視線落在馬車內的一方木籠裏,有隻金絲雀在裏頭兜轉。瞧出她目光裏的渴望,容城將鳥籠的門打開,綠璽驚了一下道:“它會跑掉……”
話未全數出口,但見金絲雀在馬車內轉了幾圈後乖巧地停在他微抬的食指上,啾啾喚叫了兩聲。容城視線柔憐地望著它,仿若摯愛般輕歎:“它不會跑掉,久了自然有了感情,哪怕當初將它抓來時多麼恨我。”
綠璽震了下,斂睫掩去心底的悸動。他這話說的分外明確,可卻恰恰和昨日她未出手傷他形成了絕好的舉例。他在暗示,綠璽是舍不得他的,心底還是有感情的。她麵上雲淡風輕,不動神色地轉移話題:“你方才說,那寺廟為什麼叫金鍾?”
他微動食指,金絲雀從他指上飛出在綠璽的頭頂盤旋了會,竟坦然落在她的頭頂。她嚇了一跳,不敢動彈隻微微抬首感覺到頭頂的顫動,雙眼微眯聽到金絲雀的幾聲喚叫,不禁唇角勾出笑來,極淺極淡的笑不宜被人察覺。這副模樣卻被容城一絲不落地看在眼底,眸子裏是滴出水來的溫柔,輕聲道:“因為寺廟裏有口金鍾,傳言若是有情人、天注定的姻緣,當彼此共同敲響它時,會聽到久久回聲裏有對方溫柔的呢喃,故此為名金鍾。”
綠璽鼻尖逸出輕哼,她覺得可笑極了,怎麼可能聽到彼此的呢喃?那種時刻該是恢弘的大鍾聲掩蓋一切聲響,何況還是呢喃細語呢。他輕笑,不語。
馬車顛簸一路行徑寺廟下的官崖,不知為何突然傳來馬匹嘶鳴聲,馬車轟隆一聲顛簸劇烈。她沒有防備地被拋出座位,容城將她牢牢抱住,擋住她的身子免於她疾飛而去撞上車欄。
“發生什麼事了?”容城低聲對著馬車外詢問,車外尾隨的諸多軍隊齊齊開始騷動,轉眼之間便聽到有刀兵劍刃互撞聲傳來。馬夫有些哆嗦地大叫:“殿下!有刺客!”
馬夫的話剛落,就傳來刀刃劃破皮肉的聲響,頃刻有血濺上幕簾,鮮紅一片。綠璽往後瑟縮了下,容城感覺到她的舉動伸手將她攬進懷裏,有寒光閃過眼角餘光,他忒然伸手擋開直刺而來的利劍。
“呆在這裏不要出來!”容城沉聲對著她吩咐一聲,撩開幕簾疾飛而出。入眼的盡是刀兵血刃,護衛的將士正在揮劍廝殺。他有些不明,這些蒙麵刺客都是誰派來的?又怎麼知曉他會來金鍾寺進香,在此埋伏?在他思索之際耳畔有劍破風而來,他側頭奪過轉身踢腿擋去,衣袂揚起在刺客的劍鋒滑落,絲毫不損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