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裴雪燼身體一震,胸前的長槍被猛地抽出體外,帶出了一片澎湃的血花。
裴雪燼再也無法保持平衡,直接摔落在地麵上,傷口愈發鮮血橫流。
盡管如此,裴雪燼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左胸下方被盤龍槍紮出的血洞,並不是致命傷,說白了,這一槍瞧著凶狠,卻沒有紮到要害,血是流的嘩嘩的,可他還死不了,最起碼,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裴雪燼掙紮著起身,一抬眼,便對上了淩四殺神般冷酷的臉。
他艱難的深吸了口氣,吐出口中的血沫,眼底湧出了毫不掩飾的疑惑,“為什麼,我以為你一定會殺了我。”
不說剛剛,就說現在,麵前這位爺也是恨不得將他剁成肉餡的模樣,沒道理會放過他。
失誤?
那就更不可能了。
死在這位爺手上的人頭,沒有幾百萬,也有幾十萬,這位爺一向想殺誰殺誰,要殺誰殺誰,就沒個失手的時候,失誤那種東西,在這位爺身上,根本就不存在。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故意避開了要害。
可是,為什麼?
麵對裴雪燼的疑惑,淩四居高臨下的嗤笑一聲,從頭到腳,甚至眼角的血龍,都透出了濃濃的鄙夷,“你以為老子跟你一樣嗎,老子是喜歡殺人,尤其想殺你,不過,誰讓你有個妹妹呢。”
這位爺說的簡略,裴雪燼卻是狠狠一滯,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個理由當真是……出乎意料的簡單。
因為裴月英是穆顏姝的朋友,甚至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能被穆顏姝放在心上的人,而他是裴月英的親哥哥,若是真的殺了他,哪怕裴月英和穆顏姝的友情再堅固,恐怕也會出現裂痕,甚至再也無法維係,所以,淩四殺了所有人,卻留了他一命。
一直以來,裴雪燼都以為,淩四之所以能得到穆顏姝的芳心,是因為他占盡了天時地利,因為他足夠直接,懂得爭取,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原來愛不是占有和得到,而是克製和付出。
與麵前這個男人相比,他的確是……差得遠了。
裴雪燼自嘲般輕歎一聲,笑的釋然,“我輸得不冤,當真不冤。”
淩四卻是沒心情聽他發表失敗感言了,直接舉起盤龍槍,槍尖直指裴雪燼的腦門兒,一字一句,殺意盈野,“裴雪燼,滾吧,以後不要出現在西淩,更不要出現在盛京城,爺隻會放你這一次,若是再讓爺看到你,老子必定將你碎屍萬段!”
說完這話,淩四利落收搶,也不管裴雪燼的反應,直接奔向了馬車所在的方向。
說來,雙方交手的時候,穆顏姝便離開了馬車。
雖然她身上的藥勁兒還沒有完全消散,行動稍有不便,但投幾枚銀針還是沒問題的。
隻不過,自家男人太凶殘,根本不等她發揮,便鎖定了戰局,眼見戰鬥堪稱碾壓,完全是一邊倒的局勢,穆顏姝這才默默收回了銀針。
於是乎,當淩四爺越過裴雪燼這道最後的障礙,策馬狂奔過來的時候,看到就是穆顏姝站在馬車邊上,笑意寧靜柔軟的模樣。
淩四爺隻覺自己這些天一直揪著緊著,吊在天上的心髒,轟然間落了地。
這一刻,各種土味兒情話信手拈來的淩四爺,竟是說不出任何話,隻能伸出雙手,將人撈進臂彎,嵌入懷抱,將頭埋入對方的脖頸,汲取對方的氣息,才平複渾身鼓蕩的不安和沸騰的殺意。
穆顏姝亦是順勢伸手,攬住了淩四精壯有力的腰身,感受著那種令人溫暖到四肢百骸的熱意,她隻覺格外的舒服,格外的熨帖,格外的讓人眷戀,動人的蜜語自然而然流瀉而出,“阿霄,我想你了,帶我回家吧。”
淩四爺整個人震了震,察覺到穆顏姝話語裏不曾有過的濃情,心髒再一次高高飛起,不同於之前的空洞,這一次,他是飄飄欲仙,隻覺渾身的毛孔都興奮的張開了,愈發摟緊了穆顏姝,情難自禁的吻了吻她的發頂,“好,咱們這就回家!”
淩四爺當即打馬轉身,朝著來路一騎絕塵。
兩人自是不可避免的遇到了仍舊癱軟在地的裴雪燼,從始至終,穆顏姝都沒有分給裴雪燼一個眼神兒,倒是淩四,斜睨了一眼,留下了一抹遍布警告和殺意的眸光。
看著兩人密不可分,逐漸遠去的身影,裴雪燼動了動唇角,似哭似笑。
後悔嗎?
哪怕到了這一刻,他也是不悔的。
人這一輩子,總要這般轟轟烈烈,痛徹心扉一次,不是嗎?
許是因為失血過多,裴雪燼頭暈目眩,閉上眼的一刹,他近乎呢喃出聲,“懷安,祝你幸福……”
另一邊,淩四爺帶著穆顏姝策馬狂奔。
此刻,已然是夜幕低垂,月上柳梢了。
沒了落日的餘暉,整個天地瞬間多了幾分秋日的蕭索,夜風也多了些許刺入肌理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