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經常坐在冬眠的板粟樹上,背靠著樹幹,默默地遙望遠方,想著他。
山與山心心相印,在天際消去痕跡,那是她的眼所不能觸及的地方,就象他。
近處,是被霧氣薰出的青翠欲滴。深山的冬天,霧氣蒙蒙,維持著那樣的綠。大片的果樹林,在霧氣的籠罩中沉睡,為春天的萌芽和夏秋的收獲養精蓄銳。
稍遠點,就隻有霧了,籠罩著那一片神秘,朦朧而異樣的美,象心情。
她常常背靠樹幹,閉上眼,靜靜地聆聽蟲鳴鳥唱,多麼天然純粹的聲音,聲聲入耳,她感動得想哭——她終於聽到了自然的聲音。
她常常坐在門前的板凳上,看著村裏的孩子打鬧嬉戲,微笑爬上嘴角——她終於可以自然地產生微笑了。
她常常坐在火盆邊,聽老人們嘮叨過去的故事——終於能靜下心來聆聽別人的故事了。
她常常陪著村裏的女孩,去鎮上買頭繩,看著她們為城裏女孩所不屑的頭花欣喜不已——終於可以感受得到別人的快樂了。
過年的時候,她坐在飯桌邊,在鞭炮聲和人們的笑聲中慢慢咀嚼肉幹,眼淚幾乎掉下來——她終於再次感受到了食物的味道。
2月14日,情人節,那是不幸中的萬幸。沒有玫瑰花和蠟燭,沒有情侶的歡聲笑語,在這山村,沒人知道情人節——救了她一命。
她不能遏製地想,他們一定是在快樂甜蜜地享受這一天,於是,眼淚掉了下來。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憶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品嚐著回憶帶來的甜蜜和痛楚,在自虐的快感中淩遲自己的感官。
當痛楚達到極限以後,便不會更痛了。
痛了那麼久以後,身體已經完全適應了那種痛。那種痛象肚子餓、眼睛困、頭皮癢一樣,成為了身體的正常生理現象,所以,她不會再為這種痛而崩潰失控。
她可以邊心痛邊正常地生活了。
這樣,就好。
在家鄉呆了20天以後,芥末靜靜地回到了理川市。
新的學期馬上又要開始了,她將回到學校,又會遇到……他了。
心底仍然沉澱著巨大的悲傷,思念還是刻骨地深遂,可是,在經過冰冷假期裏的****治療後,心裏的那些東西,已經變成了一種更強大的東西——讓她變得更強大的東西。
正式上課的前一天晚上,芥末站在櫻華的拱形校門前,感覺就象站在擂台上,就如同曾經麵對知由、麵對宮野一樣,隻是,這次的對手是她自己——是她的尊嚴、驕傲,與傷感、失意的對抗!
這場自我之間的對戰,會有怎麼樣的結局?
不知名的強大力量如海嘯排空,在她的心中奔騰回蕩,噴薄欲出。
她微微地笑了,幽幽的燈光照在她臉上,有種夜的魔魅。
走在幽暗寧靜的校園裏,恍如從一個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物是人非,路還是一年半以前她初次踏進來的那條路,兩邊的樹林還是那麼地枝繁葉茂,草地開始吐青,花圃裏的鮮花即將再次盛放,而她——芥末,已經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芥末。